以此山为中心,阎罗展开无望天。这时候的无望天,尚无许多亡魂,只是一片黑沉沉,阴惨惨的世界。有武人字号大侠,入府衙取人头颅,说替天行道,杀死狗官为民除害,再将搜刮财物取了,留一半,扔一半,在暗处见百姓为抢铜钱银两打成一团,见了血,哭嚎声起,谁喊官府来人,乱哄哄作鸟兽散。大侠叹一句众生皆苦,摇头,转身将走,见一人披挂甲胄立在前。大侠神色一变,喝问来者何人。须臾间换了天地,大侠愣住,竟是巍峨殿宇,尚座一人,青铜面具,拍惊堂木。一幽魂自门外飘飘荡荡而来,跪堂下,砰砰磕头,茹茹言语,大侠不可分辨,心想民间传说所谓鬼言鬼语,生人不可闻,大概便是这般道理了。可是鬼魂?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魂?大侠好奇,定睛一看,呼吸一滞,堂下那鬼,不是狗官,又是何人。“妖术!”大侠又惊又怒,拔出剑来,使足了劲力,直砍那鬼。好一口利剑,曾斩贪官,杀恶匪,如今却是在狗官鬼魂,,一穿而过,什么也不曾留下。大侠又连斩数剑,虚不着力,无一奏效,他已是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不知何时,鬼魂停了言语,只静静看他。殿宇静的出奇。大侠踉跄,见隐蔽处亮起绿火,影影绰绰,百千双眼向他看来,大侠口干舌燥,忽心中如闪电劈过,缓缓抬头,看向尚座。在目光触及尚座那位之前,呵斥声起。“大胆!”堂后转出一书吏。“小小罪人,也敢直视陛下,来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大侠惶恐,怕到了极点,竟说话也是不能,只是反反复复念叨。“我无罪,我无罪,我无罪。”书吏冷笑。“无罪?世人皆言无罪,哪个又不是道貌岸然,真君子少,假君子多,来啊,带证人!”几幽魂飘来。大侠不敢看,又好奇,偏过头,使余光去瞥。只见这几人,甚是眼熟,分明是白日里抢铜钱,被人踩死,被人殴死,被人捅死的百姓。他们又茹茹说了些鬼言鬼语。书吏再看于大侠。“你还有何话说!”大侠争辩。“大人明察,实非我动手,我无罪!”书吏冷笑。“你也曾读书,岂不闻,我不杀伯仁,伯仁因而死的道理。”大侠讷讷无言,灵光一闪,却指最先来此那狗官鬼魂,咬牙切齿。“大人明察,万事皆因此人起,我杀贪官,是为民除害,是善举!”狗官鬼魂闻言,却不争辩,只略略抬头,似乎看了大侠一眼,叹了声,头又低下了。书吏不冷笑,也作叹息状,悲悯看大侠,看得大侠浑身不自在,好似有虫在爬。大侠暗暗转着念头,思虑有无缺漏,再三停当,确认无误,这狗官,是狗官,于是信心大振,恢复傲然模样。书吏问他。“你从何处听闻,其狗官一说。”大侠答。“自然是百姓处,怨声载道,随处可知。”书吏追问。“哪里的百姓?甜理?地里?还是你翻墙入寻常百姓家里?”大侠怒了。“我岂是这等鸡鸣狗盗之徒!你这人,好不晓事!岂不知消息最灵通处,便是茶楼酒坊。”书吏讥笑。“依我看,真正不晓事的人是你罢。我只听闻,百姓每日里困顿在田间地头,一年到晚为赋税口粮劳碌不休,哪有那个闲情雅致上你的茶楼酒坊。”大侠微皱眉,又松开,神情不屑,似是不把书吏这话放在心上。书吏继续说。“你家长辈不与你说么,那茶楼酒坊,厮混的都什么人?”他观察大侠神色,恍然。“喔,又是个看了画本故事偷跑出门行侠仗义的少爷。”大侠似被踩了尾巴的猫,红着脸欲争辩。“且慢。”书吏取出一面镜子,拨弄一番,放到他面前。“你看,是这几人么?”大侠依言看去,见镜中画面逼真已极,甚为奇异,他定了定神,分辨出镜中三两男子,正是几日前他在茶楼所见,隔壁桌痛骂狗官之人。“你看,这又是什么?”书吏拿笔一指。镜中画面随之一变,之前三两男子在小巷中,向一管家模样的人唯唯复命,他们说了两句话,听不清,大侠正疑惑,不知书吏给他看此是何用意,就见那管家掏出铜钱,给三两人分了,那几人兴高采烈,点头哈腰。大侠隐隐然觉察到不对。画面再变。这次是私密处,几个富家翁打扮的人围坐饮茶。有声音了。大侠只听他们说。“呵,好一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和光同尘的道理也不懂,清查田地,遣散奴仆,笑话,我这偌大嘉业也是几代人辛辛苦苦挣的,哪和泥腿子一样,你是父母官,为泥腿子着想,可谁为我们着想!”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正是此理!”几人附和。“我看啊,咱这县令,也快到头了,这年景,哪个读书人,读书读书,不是为了光耀门楣,捞些银子,他倒到好,我家送上门的银子,分文不收,还说什么清廉,啧,愣头青,活不长久。”“我家也是。”“呵,我家送礼那小厮,还给扣下了呢。”大侠越听越是冷汗淋漓。他直觉自己好似在太阳底下,无处遁形。他渐渐产生一个猜测。但是,不可能!如果这猜测是真的,那……太恐怖了。他不如去死。就听得镜中几人向上手者拱手。“还是李兄大财,略施小计,撒一些个铜板出去,让那泼皮到处去说,果然,还真有所谓武者大侠帮我们办了事。”听闻至此,这大侠大叫一声,呕血三口,眼看着要昏,却是挣扎起来,一定要看个究竟。神情近乎风魔。他喃喃着不肯能,一定是假的。“对了!”大侠想到什么,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他狂喜。“如果这狗官真是好的,我又岂能找出那些的金银!”“是了!”大侠双目明亮,定定看着镜子。书吏看他,已生不出愤怒,只有怜悯。镜中画面。“哪里哪里。”上手李性者拱手。有人叹。“可惜了,我们好些个银两。”“那狗官,好生不识抬举,这礼不收也就罢了,竟还扣下,说是贿赂证据,笑话,我赵家府城情分,又岂是他个小小县令可以动摇的。”“说来。”有一人疑惑道。“诸位可知,那大侠,哪去了?”说道大侠二字,众富家翁脸上皆有嘲讽笑意。“我托人去寻了,还没结果。”“奇了。”“也只一个非人武者而已。”“呵,也怪那狗官不识好歹,连个看家护院的武者都请不起。”“实在找不到,也变罢了,反正剩下那半数金银,我们也巡回。”“那位大侠真是,呵,天真,竟把银两给泥腿子,害的我家好些个小厮,费工夫去找,你们可知,有个泥腿子最是有趣,竟说什么也没拿,可他家那老黄牛分明是用我等银两买的,不然,一个泥腿子哪来的前买牛。”众富户应声。“是极,是极!”大侠惊叫一声,烫手般,丢开铜镜,在地上滚作一团,大哭大叫。书吏冷眼看他。“你可知,你给百姓财物,这些人后来,追回多少?”大侠已想到了。他愈加痛苦。“我不听,我不听!”书吏只冷笑。任凭大侠捂住耳朵,书吏的话,还是游蛇般潜入大侠耳中。“是三倍。”“所以他们才不在乎你去了哪,不在乎你手里这点钱。”“因为他们已经从泥腿子那赚够了。”“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泥腿子能搜刮出这么多的金银?”书吏笑笑。这笑在大侠眼中,真像是鬼啊。对了,眼前这位,本就是鬼。“很简单。”书吏如教书先生,给他解惑。“家里没钱也好,泥腿子总有人,儿女一应卖了,你是大侠,青楼总去过吧,你猜青楼那些女子,都是哪来的?”“当然,也有人家里无钱无儿女,那他总有邻居,总有亲戚,既然他家搜刮不出,就去别家。”大侠已如死人般,瘫在地上不动。书吏在他旁边蹲下,轻声道。“下辈子,还做大侠么?”他拼命摇头。“不做!不做!”书吏叹一声。他忽然想,我的心还是不够硬啊。“压下去吧。”书吏挥挥手。有差役上来扯大侠走。“等一下!”大侠挣扎,他努力在一群鬼魂中搜寻,终于,找到狗官,不,找到县令鬼魂。他跪下,对县令砰砰磕头。县令似乎说了什么,旁的他也听不见,只有最后三个字,他听懂了。县令是说。“你去吧。”你还说了什么!他想问。问出口前,他忽然明悟,我如今既已听懂鬼语,也便是说,我也是鬼,我死了。他心中复杂,诸般情绪,想起家中父母,便是愧疚,又想到枉死县令,便觉自己真是畜生,死不足惜了。等等。他想起什么,出殿宇前,大喊着问县令。“您儿女呢?您儿女呢?”没得到回答,他回过头,只见到县令死灰的眼,于是他什么都明白了。处理完大侠,书吏与县令说。“先生,如今无望天正是用人之际,不如留下。”县令摇头。“不了。”他说。“之前已算过,我也有罪,不是么?”书吏解释。“先生此言差矣,陛下乃开明之君,些许错处,大可功过相抵。”“何况这世间,谁又无罪。”县令竟是大笑。他仰头看一看,上已无阎罗,书吏在旁解释,说阴天子为世人鸣不平,外出去了。“知道我为何走么:”县令说。“请赐教。”书吏一躬身。“正是你那一句啊。”县令指书吏。“这天下,谁又无罪呢?”县令摇头。“我之罪过,是童年拿了荒坟的馒头吃。”“哈哈哈。”县令笑着走远。书吏静静看他背影。“是了。”县令说。“有一事我很是不解,望解惑。”县令问。“请讲。”书吏说了,但他有感,县令这话,却并非是对自己说的。县令问的,不是书吏,是阴天子的阎罗。县令说。“既然天下人人有罪。”“那么无望天之目的,又是什么?”说完,他大步走了。书吏独自醒了许久,一直到下一个罪人魂魄,他一个又一个审理,有的是真真罪大恶极,有的是如那大侠般天真糊涂,也有的,是县令一样,一些小错,也是罪。无望天阴司黄泉,成日运转,不得休息,罪人好像永远也审不完。书吏多了两个同事,他们充当判官文书一类角色,三人各领一班,日夜轮转。书吏的心越来越硬。再碰到像当初大侠一样的人,他不会怜悯。碰到罪大恶极的人,他也不会动怒。恶人见多了,他觉得,人间阴司,其实并无不同。人间也是恶的。忽然一天他一个激灵。当初县令的话又响起。无望天之目的是什么?书吏知道,无望天是阎罗的无望天。无望天之目的,也即阎罗之目的。如果真的世间人人都有罪,那么赏善罚恶的无望天,其实只有罚恶,并无赏善。阎罗将审判的,是整个人间。可是,这之后呢?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无望天审判整个人间,全部有罪之人都化作无望天的鬼,受刑受苦,以此洗涤罪孽。那么,没了人的人间,和都是人的黄泉,哪个是人间,又哪个是黄泉?但最重要的。书吏想啊。若到了最后,阴天子阎罗审判了所有人类,那么下一步,他应该审判什么?还有什么可供他审判?九州么?审判九州的想法出现在书吏心头,他被自己给吓一跳。不会的不会的。书吏连连告诉自己。审判九州,怎么可能,怎么审判一个世界么?书吏完全想不到这种事怎么做到。他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只是有些东西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忽略,而且是你越想忽略,它就越是明显。书吏总是反反复复想起当初县令离开时的样子。他开始偷偷关注阎罗。猜测阴天子都在想什么。思考那张青铜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到后来,连这样的思考也成了一种奢侈。太多的按键,太多的罪孽,使书吏麻木。也只有在阴天子与武圣战时,才能引起他的些许情绪波动。那一日,无望天作为阎罗的外罡领域,在其与武圣的战斗中,大放异彩。这是阎罗第一次在九州使用无望天。武者们只知道这个名为阎罗的大魔战力强悍,来历神秘。也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外罡,也不与人说话,也不切磋比武,对扬名更无半点兴趣。从阎罗出世,摆下无望天,他便开始了杀人。最开始杀的都是一些武林败类,虽然阎罗手段酷烈了些,只杀不伤,有死无生。但看在他杀的都是败类的份上,武林同道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说这位外罡大佬心性怪异,若哪家有弟子不学好,还是趁早藏起来罢,免得被阎罗找到,到时候可不是简单关个多少年就能完事了。但是后来,武者们渐渐发现,和他们想的不一样,阎罗并不只是对败类下手。很多好的,也死在阎罗手中。转折点出现在月宫主人之死。月宫主人是外罡,公认的好人,善人,乃武林正道之楷模。你完全找不到任何一点月宫主人不好的地方。但他还是死了。武林群情激奋。名门正道联合一处,去找阎罗,无论如何也要为枉死的月宫主人讨个公道。阎罗虽无门派传承,但他所在很好找,也不知这位外罡如何想的,竟是将他那外景领域展开来,放在一地。找到外景,便是找到外罡。名门正派的武者们真正见了阎罗外景,吃了一惊,从前只是听说这外景极大,心想只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妄言,外景而已,再大能大到哪去?如今亲眼见了,方才知道,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阎罗这外景领域,确实是他们生平仅见。怕史上也无可堪比肩者。他们越发好奇阎罗师承了。见阎罗前,众武者商议行动细节,很多武者却是不以为意,毕竟阎罗只是一个外罡,孤身一人,他们足有三尊。大家都是外罡,我们这边还有数量优势,三打一,他们完全想象不到任何输的可能。然后他们就输了。三大外罡秉持名门正派的优良作风,首先想着单挑,不可落忍口实,说什么名门正派却只知道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多不好听。为了这最先和阎罗交手的机会,三尊外罡私底下还进行过一番比斗,毕竟九州太久没出过这样一个又有实力名声又臭的大恶人了,不抓紧,以后哪来这么好的博声望的机会。胜出那人志得意满,这下,是他拔得头筹啦。那一日,他率众而出,先是慷慨陈词,历数阎罗罪行。这是老规矩了,除魔卫道嘛,你不说几句,谁知道你除的魔到底多坏。阎罗听他说完。开战了。武者们很兴奋。许多炼体甚至非人的武者,都是跟着长辈出来见识世面的。杀阎罗啊。为祸九州的大魔头。亲自经历过这种事,都是他们以后与人聊天的重要谈资。他们期待的看着自家这边外罡冲了上去。他和阎罗交手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他被打死了。打死了!等等,这就死了?武者们是真没反应过来。剩下两尊外罡对视一眼,二话不说齐齐出手。面对阎罗这种大魔头,他们根本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二打一就二打一,上啊。他们也死了。武者们仰头。他们见阎罗立在天上。心生出无限的绝望。甚至,甚至阎罗都未曾使用他的外景领域。他的外景始终好端端在地上摆着。最后一个外罡死时,对武者们喊。“快跑!”但是,没用。武者成批成批的死去。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原来武者的生命,也和泥腿子一样,一样的廉价。很多武者疯了。不是没人试图反抗,但反抗的都死了,三尊外罡都死在阎罗手里,他们这群连外罡都不是的炼体非人,算得了什么。他们逃不了。这里本就在无望天附近。阎罗动念间,无望天扩张,把他们纳入其中。有武者丢掉武器等死。有武者明知必死仍是大笑着冲向阎罗。也还是死了。没有例外。死亡是对于人类而言最大的公平。谁也不例外。有人愤怒质问阎罗。“你这个刽子手!”“杀这么多人,你不怕报应么!”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诧异。他可是武者啊,什么时候也信起什么报应不报应了,有什么想要的,难道不是靠武道去拿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却是令阎罗停下了。武者们大喜过望。他们只觉自己好似是劫后余生般。阎罗说。“我没杀人。”武者们这是第一次听到阎罗说话。但阎罗这话,让他们面面相觑。你没杀人?那地上这么多尸体哪来的?难不成地里长的?荒唐。他们想,果然传言是真的,这个阎罗,真的疯了。“你们不是人。”阎罗说。这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武者只觉受到天大的侮辱。是,我们是打不过你。但你说我们不是人?这也太过分了吧。这下连最胆小最没用的人也拿起兵器冲向阎罗。结局一样,无一例外。都死了。他们最后的拼命,只是加速这一过程,仅此而已。阎罗站在遍地尸体的战场,许久许久。“都是幻境。”“都是假的。”“都是记忆。”他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另一个人听。分明战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却隐约传出了哭声。低低的,跟孩子一样的。“嗯。”阎罗说。“我知道,都是假的。”从此,阎罗之名,传遍九州。名门正派的联军无一生还,铸就了阎罗赫赫威名,九州武者谈阎罗色变。邪魔外道们却是开心极了。原以为这个阎罗又是哪冒出来的正派传人,现在一看,感情是自己人啊。于是大把的魔头投向阎罗。阎罗来者不拒,一一杀了。后来再无人去投奔了。魔头们心想这不对啊,您阎罗不是也大魔头么,怎么自己人也杀,还杀的更狠了。正道不甘心,他们又事组织三次围剿,期间不知涌现多少天骄,大概九州所谓气运一说真有几分道理。前两次围剿都是大败,名门正派已是穷途末路,这时天骄并起。他们从山崖下,瀑布里,地窟中,启出前人的武道密藏。最顶级天骄,更是得了死去外罡的小世界,以此为契机,于炼体时便有一方随身世界,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一路高歌猛进。短短两年间,原本已是被阎罗杀得道统断绝的武当,少林,峨眉,钟南山,蜀山等等。竟是再度焕发生机。且比之上一代更为璀璨。这是一个黄金大世,正如瑞雪兆丰年,阎罗这魔头掀起的寒冬,正为年青一代们崛起提供了养料。于是,第三次联军形成。这一次,足足十尊外罡,都是当打之年。无论数量,还是质量,皆数次之最。甚至,为毕其功于一役,正道魁首的月真人,与魔教妖女铃铛儿定力契约,千年来,首次正魔两道合流。此乃前所未有的盛世。有人私下传言,此事大有蹊跷,月真人证得外罡前,在江湖游历,曾与铃铛儿结伴同行,甚至两人曾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结成夫妻,育有一女。传言只是传言,月真人乃正道魁首,不必多说,却是那铃铛儿,你当妖女之名玩笑的么?这些话若是传到铃铛儿,后果难料。虽如此,但武者在看向铃铛儿怀里那女婴时,总难免的多想。决战前一晚。月真人出小院,门外是昔日家人,他沉默神情缓和下来。铃铛儿转身,见他,灿然一笑,道一句。“夫君。”他们挨着,说一会闲话,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仿佛时光倒流,重回到江南烟雨的小镇。他们半个字不提明日决战。只是天将亮时,月真人终于问她。“为何带平儿来?”铃铛儿逗弄女婴,笑得纯真。“一样的,山哥。”“都一样的。”月真人站了会,点点头。“也是。”他转身回正道的小院。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小院外。都一样的。是啊,都一样的。若这一战能胜,最好。若不能胜,带不带女儿,都一样。带上女儿,是死,不带女儿,终有一天也会死在阎罗手下。所以,如果他们,有哪怕一丝的希望,一点点的希望,铃铛儿也不会带上女儿。如今带上了。都一样的。决战时间到了。正道十尊外罡,魔教六尊外罡。加之非人炼体武者无以计数。他们踏入阎罗外景领域。到今天,阎罗外景已覆盖小半九州。这也是武者们一定要杀死阎罗的原因。他们不知道,如果放任阎罗继续下去,等他的外景完全吞没九州的这一天,会发生什么。武者么不敢想象那样的未来。所以,阎罗必须死。他们很快见到阎罗。没有武者说话。他们看那个明月下孤独的人。青铜面具,是了,就是他,阎罗。和传闻的一样。好奇怪,明明那么多师门长辈死在这魔头手里,但是真正与阎罗当面,他们心中第一时间升起的,竟不是愤怒。而是……悲伤。那个明月下的人影好悲伤。这种情绪一出,立刻被他们自己斩去。悲伤?开什么玩笑!我们才是受害者。真正应该悲伤的人是我们啊。月真人和铃铛儿对视一眼。千万句话都在这一眼里了。他们飞起,各神通,个外景,杀伐向了那人。“阎罗,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