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福晋,弘昐阿哥,救不了了!”
柔则的身子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然后又把已经只有一点温热的弘昐抱起来,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
“雾柳,你快看,昐儿不发热了,他马上就要好起来了,哈哈哈,我的孩子很快就要好起来了,他已经退热了,雾柳!雾柳!”
“侧福晋,你醒醒啊,你不能这样啊!”
柔则嘴上笑着,眸中的泪却如同她胸前的一串珍珠项链一般,大颗大颗地,温热地砸在越来越凉的尸体上。
雨,似乎已经大到了极致,庭院中的荷花都被摧残得摇曳难止,雨飞水渐,渐渐的,这样的雨水蛛网终于从柔则的眼睛里蔓延到了心里。
“呼!”
高高悬挂多年的红灯笼忽然被狂风吹落下来,柔则垂散的头发也在黑夜里狂舞,然而跳跃的火焰在触及到湿润的地面时,立刻就熄灭了。
笼罩着柔则三人的柔光,霎时间暗淡静寂,凄风苦雨,莫过如此。
“呵呵呵,我的孩子,死了。”
终于,柔则松了松已经暴起青筋的双手,有气无力地托着睡在自己怀中的已经彻底冰冷的儿子。
“侧福晋——您要节哀。”雾柳又惊又怕又悲又恨又悔。
“呵呵,死了?”
柔则的远山眉扭曲成奇异的形状,似蹙非蹙,眸中似悲似喜,如同妖孽吃人一般地咯咯笑个不停。
这样诡异的笑声被吞没在雷雨声中,没有别的人可以注意到,逐渐扩大为放肆的血泪之笑。
“哈哈哈哈!”
良久,她似乎终于把浑身的力气用尽了,满眸的泪水也流竭了,空洞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缓缓从地上熄灭的鲜红灯笼转移到了儿子煞白的脸上。
“死了?死了好,死了好啊!”
她喃喃这样念着,居然勾唇,露出了一个恬静的笑来,然而这样的神情在雾柳眸中是何等的妖冶怪异!
她骤然抬起手来,万分急厉地一下劈在弘昐的面上,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死了啊!死了好!你就是个煞星,你就是魔王,今生来找我讨债的冤家!”
她似乎疯了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打在了一动不动地的弘昐身上,雾柳怎么拦都拦不住。
“从你出生开始,我为你耗尽了心血,你日日夜夜折磨我,如今你死了好,你早点死,就早点给我解脱!”
“儿啊——你早点死,也是给你自己解脱,你长到今日,额娘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你,儿啊——额娘现在恨不能打死你……”
她疯疯癫癫叫骂起四年来,是怎样日日夜夜地呕心沥血,是怎样战战兢兢地怜爱呵护,雾柳听了都逐渐有些麻木,竟然也不知道该不该拦了。
“哈哈哈哈,你现在死了好,谁让你生下来就是个没用的东西,额娘现在一个人无牵无挂,从此不用被你拖累了,哈哈哈,好啊……”
雾柳哭道:“侧福晋,侧福晋!”
柔则的此刻的心绪该是有多么复杂,她悔恨,她怒怨,她哀恸,她解脱,她更有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