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红挂彩,吹锣打鼓,顶着巨大的风雪前行,风雪似泼盆般直冲行人,却在靠近海岸时渐渐平息。
沙滩上的那些被当成乌石的木炭消失了,通体漆黑的量心木也被一棵树皮粗糙覆盖着些许苔藓的大树取代,枝头树叶茂密,叶柄细小叶片宽厚。
枝叶舒展开,遮蔽夜空。
树洞里的神像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底座左右晃荡,咕噜咕噜地滚到了海岸边,空空荡荡的树洞仿佛之前本就没有任何东西。
海浪轻荡。
我们转移目光,望向了至今为止未曾留意的海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三重幻境。
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群村民,山下有一棵大树,山外是大海。
岛民认为大树承载了山与海的意志,每年祭拜供奉,赋予了祂神像人躯,也为祂雕刻了象征水陆与长寿的乌龟。
他们用蛇祭拜祂。
他们用狐狸祭拜祂。
他们用老虎祭拜祂。
仙姑。人们叫祂仙姑。
但祂只是一棵树,祂吐纳的灵气只能缠绕在自己的周身,初法时代修行困难,更罔顾天生地养没有传承的一棵孤独的树。
而且祂只是一棵树,祂不需要蛇,不需要狐狸,不需要老虎。人们的祭拜于祂没有任何用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祂于此地千年,轻易地觉察到了千秋界灵气的动荡。
果不其然,一场前所未有的寒霜悄然而至。
寒霜之下,万灵皆休,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冰冷的霜雪就可以覆盖一切。
唯独祂不一样。祂修行化妖,一身修为凝练自身,无论如何,寒霜不会轻易地将祂冻死。
祂屹立在这里千年,也只能屹立千年,无从离开。祂的身躯蕴含灵气,可以抵御严寒和饥饿,躯严寒,温饱暖,却不能抵御刀枪。
人们砍断树木作柴火,最后也砍了祂的枝条。
人们吃光了家禽山兽,最后也剥了祂的树皮。
人们山穷水尽,最后孤注一掷地用人牲祭拜祂。
可祂若祂真是人神,也已经被砍断了四肢、扒掉了皮囊。
一棵树从来不会有情感,祂只是看着千万生灵来来去去,任由苦难生起死灭。哪怕无法反抗,祂也只是想继续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无法承载信徒期望的神明,也被愤怒的人推下神龛,用反噬的火焰将祂吞没。
祂被熊熊燃起的烟烧作乌黑,在见证自己的死亡前,终于感到荒谬了。
祂第一次发出自己的声音,对着最后一个人问:“我做错了什么?”
那人无比惊讶于祂居然可以发出人言,又很快将惊讶化为了愤怒:“你接受了我们的供奉,就应该回报我们的虔诚!你这只妖鬼!”
“我已以血肉报虔诚。”
“你!你休要狡辩!你该死!”
“……”
幻境消失,海面上缓缓显形出一只体若神山的巨龟。
那双木雕的眼睛古板无神,光一个眼球就有三人大,更不用提整个躯体,一眼望去,只能看见远远地占据在整个海面之上的龟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海面的波声已经彻底平息,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木质雕塑的纹理,暗沉的天际被天雷敲碎的一角也彻底愈合。
天机阁的星月轨再度被遮盖,玉简失去了联系灵网的作用。
村民被秘境塑造的形体失去了幻境的掩盖,已经变成了一尊尊豆豆眼的木雕,东倒西歪地落在沙滩上。
死寂。
冰冷的死寂。
这份冰冷不再来自于环境的温度,而是一种气息的凝滞,仿佛连周遭所有的灵气都被冻结,屈服于一种沉闷的压抑。
诡异的非人感和异样感浓稠至极,我清晰地意识到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无法交流的异类。
一棵树、一个木雕,一位——
神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怀里的三根木条毫无征兆地飞出,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到了巨龟的眼珠旁边。
祂只是看了一眼,眼珠中央就裂开了一张嘴。三根木条伸入裂痕之中,就像水滴融入了汪洋,顷刻间无影无踪。
季今楼一手执剑,一手握住我的手,安抚般地紧紧扣住我的手掌。他偏过头,无声地对我用口型说话。
别怕。
我此时根本顾不上怕,只有万分的庆幸,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贸然强拆秘境。
“你们要……”
难以形容的木质感的声音从海面传来,从耳畔传过时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焦糊和腐朽。
祂缓缓地说:“……供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