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声的默许下,他再次抬起手,落在了最左的一列--</P>
足阙阴肝经,也并未毁损。</P>
依次拿走棋子,足少阴肾经、足太阴脾经……直到棋盘上仅剩居中一列。</P>
吕隙“中渚”所在之处,“余音绕梁”的起点--</P>
手少阳三焦经。</P>
这,是顾云天唯一真正受损的经脉。</P>
或者说,是他用折红英移穴易脉调养后,仍未能恢复如初的唯一一条经脉。</P>
“失望吗?”</P>
沈雁回盯着他的眼睛。</P>
“谈不上失望。这本就是预计范围内的事实之一,而且,还不是最坏的那一个。”江朝欢平静回视。</P>
“可我,很-失-望。”</P>
……</P>
棋盘旋转四分之一周天,原本纵向的格线变得与两人平行。</P>
江朝欢把指尖轻轻落在靠近自己的线条尽端,微一用力--</P>
沿着格子,玄铁所铸的棋盘陷落下去,线条被他抚平,只留下了一道新鲜的凹痕。</P>
在沈雁回的注视下,他依次施为,消去了四条格线。</P>
“接下来,该下第二局了。”</P>
指着残存八道的棋盘,这次,是江朝欢对他发出邀请。</P>
沈雁回久久不语,只是将方才卸下的白棋重新铺满格子。</P>
“还没这么糟糕。”</P>
江朝欢淡淡一笑,把之前落在中渚手少阳三焦经的那排棋子又一一拿走。这下,八道棋子中间空置一行,漆黑棋盘终究没完全被白棋侵吞。</P>
沈雁回心中惊涛骇浪,但很快压下了周身的僵硬,缓摇折扇。</P>
“这一局,却是你略占上风了。”</P>
“倒也未必。”江朝欢并没那么乐观。</P>
“虽然定风波已经发作到了奇经八脉中的大半,但这也代表着,教主已经打破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之间的桎梏,并且藉此找到了定风波与余音绕梁之间的平衡。虽然这个平衡之术,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更大的损耗。”</P>
“比如?”</P>
“--折红英。”</P>
再也不必更多试探,沈雁回推开了只余残局的棋盘。</P>
“你,确是教主的对手。虽然我并不想承认。”沈雁回悠悠叹了口气,蕴满了痛惜与无奈,“不过,你是如何想到的?”</P>
“一个主动暴露的问题,往往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症结。这句话,是你曾经的教导。”</P>
君山之会后,顾云天一反常态,将音伤遗害展现在幽云谷、乃至天下人面前,这绝不是他的作风。</P>
可惜数次亲自查探,包括受顾柔之命上连云峰为他渡气续命,都没发现任何不对,反而更加证实了“余音绕梁”的说法。</P>
因为这本就是事实。</P>
但它聚焦了所有目光,只是为了遮掩一个更严重的问题:</P>
定风波内伤。</P>
没错,当时被轻描淡写带过的、被顾柔描述为音伤勾起的定风波遗症,才是真正困扰他的沉疴。</P>
根本不是因为大傩十二仪音伤引起了定风波,而恰恰相反,是一直存在的定风波之症,因为音伤激发而江河日下,很快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P>
十二年退隐江湖,并不是他的筹谋与规划,其实只是因为自淮水之役中了江玄的定风波后,他一直在忍受不断恶化的内伤,无心、也无力踏出幽云谷。</P>
直到迫于慕容义“威胁”,不得不再次出山,又因随后江朝欢的设计、教坊及任瑶岸等人的动作,再受重创。两种内伤循行交织,每况愈下,陷入最危险的境地。</P>
所以当时昏迷不醒、几人轮流用真气维系其性命不仅不是顾云天装伤,而是比他表现出的伤势,还要严重得多。</P>
“后悔吗?那次,是你唯一能杀他的机会。”</P>
沈雁回定定凝视着对面的人,目中是难以名状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