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量的目光凝在江朝欢身上,语气近乎和善。</P>
“在我教多事之秋,教主危急之时,你在外行事却自作主张,又徒劳无功反受其害。江护法,你作何解释?沈副教主、顾右使,你们二位又为何听他调遣,不加以阻拦?”</P>
一声轻响,谢酽将饮尽的茶盏随手倒扣在桌角,拂袖起身。</P>
三人立即随之站起,江朝欢束手上前,屈膝跪在主座之下。</P>
“是属下擅自行动,沈副教主与顾右使几番劝阻不得,担忧属下安危才迫不得已跟随。属下无可辩解,请谢堂主处罚。”</P>
上方压来的目光有如山倾,尽管再无半分入骨的恨意与杀机,但这种从不属于谢酽的气息让他无比不适。他宁愿还如从前那样……</P>
只是很快,那道视线就越过他,钉在了顾襄面上:</P>
“顾右使,你掌管教规刑罚,我尚不是很清楚,这种情况,该当如何处置?”</P>
江朝欢袖中的手死死攥住,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却听身后顾襄平静开口:“依属下之见,该当处死。”</P>
此言一出,几人倒是都惊住了。</P>
任务未竟,确实可以处死,这已经是顶格的刑罚。但此刻他们谈论的不过是擅自行动造成的后果而已,平日若按教主心情,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P>
顾襄郑重其事,却毫无玩笑之意。</P>
谢酽抚掌而笑,玩味地看着两人:“顾右使执法严苛,毫无私心,确是让我敬佩。但现下教中正是用人之际,何况江护法为教中效力了十几年,若轻易处死,倒显得教主无情。”</P>
顿了顿:“江护法也是为教中谋虑才铸成大错,情有可原,不如处以鞭刑一百,略施惩戒即可。”</P>
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分明不容旁人置喙。鞭刑已是教中最轻的刑罚,羞辱之意大过惩戒,的确是薄责了。顾襄与沈雁回不好再说什么,而见江朝欢俯身拜下,淡声应道:“属下领罚。”</P>
未等他退下领刑,谢酽又道:</P>
“不过我们还需速速赶回幽云谷,你若身上带伤,恢复不利。这一百鞭就暂且记下,等回教中后再施刑吧。”</P>
尽管并不觉得谢酽会如此替自己着想,江朝欢还是极尽恭敬,再次伏身领命。</P>
眼前出现了一片衣角,谢酽的影子倾压而下,挤走了所有光亮。</P>
他看到谢酽弯腰靠近,伸手虚扶了自己一把,又变得无比随和亲切:</P>
“江护法请起吧……哦,对了,这是……”</P>
谢酽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语带惊喜。顺着他的目光,江朝欢看到了挂在自己腰间的一把匕首。</P>
玄天岭他送给谢酽,而谢家姐弟死后又被谢酽还回的孟昶遗物。</P>
“这是江兄曾送我的东西吧?想不到江兄还随身带着。”谢酽脸上绽出热切的笑意。</P>
“之前是我不懂事,误会了江兄,退回此物实在有失礼数。若江兄不介意,可否再次送我?”</P>
鎏金匕首又回到了谢酽手里,五色宝石一如从前、熠熠生辉。他端详着、摩挲着,倏然一把抽出,左手指尖抚摸上锐利至极的锋刃。</P>
凑近瞬间,便刀锋饮血。谢酽看着自己手指快速聚集的血珠,无数画面在眼前盘旋,身体不可自控地开始僵硬。</P>
“谢堂主,小心。”</P>
江朝欢的声音让他陡然灵醒。他和悦一笑,随手把匕首放进怀里,慢慢擦拭着指尖血迹:“我需要小心的,远不止这个。”</P>
他重新靠回椅背,兴味已尽似的疲惫,不再看下方几人:</P>
“好了。顾右使和江护法请回吧,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出发尽快赶回兖州。”</P>
“沈副教主,请你留下。教主吩咐,另有机密要务要交托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