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徐氏红了眼:“他多珍视你,淮县百姓人尽皆知。可他病重之时,你不仅不在床前尽孝,反而离家出走!”</P>
“父亲人呢?”容昭只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P>
眼底已通红,但到底还抱着一丝侥幸。</P>
张叔低低哭泣。</P>
容昭见状,再也不管徐氏,只快步走到他面前,红着眼问他:“张叔,你来说,我父亲如何了?”</P>
他只哭着摇头,半句话都说不出。</P>
明砚舟望着她惶惶不安的身影,眼里浮起心疼,袖中的手却僵硬着,不敢伸出一寸。</P>
“我来告诉你!”徐氏转身看向容昭:“你父亲上月过身了,再过两日,便是他的五七。”</P>
容昭闻言,身形一顿。</P>
“去外头看看吧,别拘于内院,你该做一只鹰。”</P>
“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认输!”</P>
“吾儿昭昭。”</P>
……</P>
记忆顿时涌进她的脑海,容昭软了身子,她颓然后退一步跌倒在地,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P>
无声痛哭。</P>
明砚舟站在她身侧,却不知如何开口。</P>
徐氏只冷眼看着,半晌后开口道:“昭昭,别赌气了,跟我回去吧。”</P>
容昭耳边嗡嗡作响,外界所有声音,她都听不真切。</P>
徐氏叹了口气,矮下身前来搀她,又如此重复了一遍。</P>
容昭抬起泪眼,看向眼前保养得当的妇人,强忍着心中的悲伤:“母亲要我回去,所为何事?”</P>
“你不该回去祭拜下你的父亲吗?”</P>
“若是为祭拜,那我定然是要走这一趟的。”容昭颔首,低声道:“可您若是有其他打算……”</P>
“我能有何打算?我如今也只是一位失了依靠的妇人而已!”徐氏哀声道。</P>
容昭将她的手拂下,扯了一抹笑:“那容书呢?您还救吗?”</P>
徐氏一顿,脸上神情慌乱。</P>
被容昭尽收眼底,她笑起来:“您还没死心吗?”</P>
虽是笑,泪却不断。</P>
“我虽只是你与父亲收养的孩子,可我到底也是一条命,为何要替容书偿还他的罪?”</P>
徐氏见她已知晓真相,便也不装了,她扬声道:“我容家好吃好喝供养你十余年,你便不用报答吗?”</P>
“承恩须还。”容昭深吸一口气:“可我要还的恩,应是还与我的父亲,而不是还与容书!”</P>
“你父亲已死,那这恩情便应由我的书儿来受!”</P>
“真可笑!”容昭抬手擦了下满脸的泪:“你口中所说的偿还,便是要让我与死人结冥婚,以我的命去换容书一命,是吗?”</P>
明砚舟早已不忍。</P>
丽娘更是难掩震惊,她闪身挡在容昭身前,神情凶恶:“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怎么,就你儿子是人?”</P>
外头围观的百姓顿时瞪大了眼。</P>
“天下居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P>
“容昭是小娘子已是让我很是震惊了,这身世还如此凄惨,上天真是不公平!”</P>
“十年养育之恩要人用命来偿还,真是令人不齿!”</P>
“哟,讨债的我见多了,这年头还有赶着来讨恩情的!”</P>
……</P>
徐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P>
见嘴上讨不着好,她便打算来硬的:“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小娘子请回马车上去!”</P>
身后的家丁这才从震惊中清醒,眼前的女子眼底血红,身形消瘦,极是可怜。</P>
但主家发话了,他们也只能照做。</P>
明砚舟见状,拧着眉将容昭扯到身后。</P>
颀长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有熟悉的香味钻入她的鼻尖。</P>
几名家丁走上前来,均未发现那抹残魂。</P>
丽娘却也不是好惹的,她拾起一旁的扫帚,哪个敢上前来,抬起手便狠狠地打!</P>
扫帚在她手里虎虎生风,扬起灰尘无数。</P>
被她打中的家丁,纷纷捂着伤处龇牙咧嘴。</P>
他们一时竟也奈何她不得。</P>
小院门口无比热闹。</P>
围观的百姓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但都不敢上前帮忙。</P>
丽娘到底是女子,如此时间一长,她便泄了力。</P>
有家丁见她喘了粗气,快步冲过去,拉起容昭的手腕便往外拖,其他家丁见状纷纷来帮忙。</P>
容昭本就病着,又得知父亲过身,悲伤之下早便没了力气。</P>
丽娘阻拦不得,只得眼睁睁得看着她被拖下台阶。</P>
明砚舟快步上前,身形疾如闪电。</P>
徐氏见状,满意地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P>
还未行几步,身后便有劲风至。</P>
容昭的外袍已被扯破,露出白皙的脖颈,束着发的丝带也飘落在地。</P>
一头青丝散下,无比狼狈。</P>
她转头看向那道孤魂,眼里泪意涌上:“明砚舟,救我!”</P>
她的视线里,看见那人执着一根桂花树枝,倏尔而至,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一般。</P>
彼时一名家丁正扯着容昭,将她往马车上拖,却不防被狠狠地抽中手背。</P>
接着是手臂、脸颊,他忙不迭地松了手,痛叫出声。</P>
随后他低头,便看见那几处肌肤上浮起清晰的血印。</P>
家丁抬眼看向始作俑者。</P>
这一眼,心都凉了半截!</P>
他只看见那截树枝闻风而动,所到之处皆是倒下的身影,哀嚎声一片。</P>
但它却无人执。</P>
徐氏也被骇了一跳,她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幕。</P>
围观的百姓离得远,看不真切,纷纷探着头:“怎的了?怎么都倒了?”</P>
只有容昭,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P>
明砚舟明明握着一截枯枝,却宛如执着剑一般,身形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