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点一新的敖府,空气里仿佛也弥漫着喜气。</P>
冯蕴和裴獗到达的时候,敖家人在供奉祖先的家祠里祭祀,只有裴媛在外面张罗……</P>
崔稚跟在她的旁边,忙前忙后。</P>
冯蕴观察,崔稚在裴媛身边的地位,半点不比常在身边侍候的几个仆女低。</P>
她肯定是更合裴媛心意的……</P>
只不过,官奴之身,再怎么喜欢,也顶多能抬一个妾室了……</P>
崔稚以前就不是太多言语的人,如今更是沉默,默默地弓着身子上前,跪在木桌边,为裴獗和冯蕴奉上茶水果点,又默默端着托盘退下去,看上去十分恪守本分。</P>
当然,她越是如此懂事,裴媛便会越心疼她,越对她内疚……</P>
冯蕴突然侧目,问裴獗。</P>
“这个崔四娘子,你怎么看?”</P>
裴獗不知在想什么,淡淡抬眼。</P>
“没看。”</P>
冯蕴半眯眼扫他一下,“那你快看一看。这般光景是要如何?你大外甥方才娶妻,难道就要纳妾了不成?”</P>
裴獗道:“那是他的家事。”</P>
对男子来说,娶一房小妾当然不是事儿。</P>
冯蕴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轻忽忽一笑,“你也不想你大外甥家宅不宁吧?”</P>
裴獗看过来。</P>
他似乎不明白,这个崔稚和家宅不宁有什么关系。</P>
一个无关紧要的仆从。</P>
出于同情,给她一个栖身之所罢了。</P>
冯蕴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想笑。</P>
男人似乎永远也辨不清女子的情绪。坏女人也往往比好女人吃得开,更容易让男人倾心,从而轻易拿捏他们,为所欲为。而一味付出的好女人,往往只能得到一个悲惨下场,还被那些被坏女人伤害的男人,啐一口“没一个好东西”……</P>
她眼睛盯着裴獗,脑子里想着萧呈和冯莹,低低嗤笑一声。</P>
“反正我是不信,这般境况下,她的内心,没有埋怨和嫉恨……”</P>
裴獗:“嫉恨又如何?”</P>
嫉恨就会搞事情啊。</P>
冯蕴看他不以然,“当我没说吧。”</P>
像裴獗这种男人,目光自然看的是远方,而不是家宅,他大抵很难放低视线去看一个小女子,会在一座大宅子底下掀出多大的风浪……</P>
恰好阿左和阿右跑进来,冯蕴转身招招手,唤他们过来,便陪孩子说话,不再理会他。</P>
裴獗:……</P>
他摸不着头脑。</P>
说崔稚,与他何干?</P>
怎么就挨了她眼刀子……</P>
“舅母,我大兄来给你和阿舅请安了。就在后头……”</P>
“快看,来了来了。”</P>
两个小孩子跑得快,这才入了厅堂,敖七很快便跟过来了。</P>
脚步沉重,冯蕴抬眼望去。</P>
一身喜服,将敖七衬得更为沉稳,严肃。</P>
褪去少年气,他已是个高大俊朗的年轻将军了。</P>
时下的世族婚礼,较之以前简单,婚礼的仪制也因为人口的迁移,变得多式多样,屏弃了许多传统,甚至有人将婚服做成纯白无瑕的颜色,以追求自然、返璞归真,渐渐盛行……</P>
但敖家仍遵循旧礼,喜服为玄纁之色。</P>
黑配红,很衬敖七。</P>
很俊。</P>
敖七走到冯蕴和裴獗的跟前,拱手行礼。</P>
“阿舅,舅母。”</P>
裴獗嗯声,看着他。</P>
“良缘缔结,从此就是大人。勿妄言,勿妄思,勿妄行。”</P>
他的声音很平静,不见厉色。</P>
敖七垂眸,“多谢阿舅指点,外甥自当铭记。”</P>
冯蕴微笑端坐,没发一言。</P>
敖七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她脸上扫过,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左胸下竟是痉挛般微微一抽。</P>
痛。</P>
还是会痛。</P>
敖七眼皮微动,没敢再看她,拱起手揖拜告退。</P>
“阿舅和舅母稍事歇息,外甥去听父母训话。”</P>
裴獗抬抬手:“去吧。”</P>
敖七是今儿天亮才赶回家的,也就只换了一身衣服,就跟着敖政去家祠里祭拜祖宗,很多事情还来不及交代。</P>
大婚之日,新郎官自然是最忙的。</P>
他匆匆而去,走得很快。冯蕴端着茶轻抿一口,抬头便只看得到一个背影了。</P>
她蓦地发现,敖七清减了不少。</P>
瘦了。</P>
又长个子了。</P>
从此真的是个大人了。</P>
冯蕴露出一个笑脸。</P>
也不知为何,想到敖七,她脑子里每次出现的,都是那个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手上用草绳拎鱼的少年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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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太阳从木窗里飘过,渐渐消失。</P>
黄昏将至,敖府里欢声笑语,冯蕴再不能像之前那般静坐小憩了,她这个当舅母的人,得出面帮裴媛招待宾客。</P>
裴媛和敖政和离后,在人前始终有些不对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