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赤亭一笑,“确实是债主。”
但此时,有人喊道:“糖画怎么卖?”
还有人牵着女子的手小跑过来,“你这糖葫芦给我来两串。”
黎庸与姚潋潋一下子就忙了起来,虽说只是挣些散碎银子,在这海外银子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修士要么不带,带了就随便儿给,哪里用得着称?
海外这等玩意儿本就少,十洲盛会将近,这风月湖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生意自然极好。
也不知怎的,刘赤亭望着忙活不停,都顾不上自己的二人,总觉得有些羡慕。
他抽下一支糖葫芦,拍了拍黎庸肩膀:“忙完了来景春巷尾,我请你喝酒,不来钱就不给了啊!”
黎庸根本顾不上,只摆了摆手,说一定去。
他好像很乐意忙来忙去做这挣口粮的活儿。
胡潇潇也是一笑,歪着头问道:“有没有想过,要是没遇到邓师兄也没遇到我,就不用出海了?你或许也会是某处小城之中的街边商贩,或是仗着一身神力做些力气活儿,之后会找个良家女子,生儿育女,如此一生?”
走出闹市,到了僻静小巷,刘赤亭才笑着答复了这个问题。
“若没有遇到你们,黑风寨的刘赤亭或许会接老郎中的手,成为山寨里的郎中。若没遇到招安,刘赤亭会是恶贯满盈的山匪。若遇到招安,刘赤亭或许会在军中建功,一样是杀人不眨眼。总而言之,从我爹娘生下我那时起,我就注定不会有那般安逸的生活。”
人总是这样,以前刘赤亭想要吃没吃过的,看没见过的。现如今,他倒是羡慕起贩夫走卒的生活了。
湖边屋子都是新建的,来得早的才租到住处,来得晚的只能住在方圆百里之内了。
二人都没能察觉,他们走过一处宅子时,院墙里边儿有个黑衣女子,手里抓着一枚赤红玉牌,牌子上刻着一座高阁。
屋檐下盘坐一位清秀女子,她摇了摇头,撇嘴道:“你可真是嘴硬啊!所以这牌子是他名字由来?”
黑衣女子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其实那不是分身是本体。只是受了玉京门那人一击,所以当时只有个二境修为,肉身孱弱,需要进食人血跟魂魄缝补。他一开始不是坏人,想必是觉得我原本肉身姿色不错,便帮了我。后来我说需要吃人,他其实害怕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出去三天又回来了,说他也吃。哪里想到后来遇到了那个邓除夕,他见我有身孕便没下杀手,但生下孩子之后,他教出来的莫嘲人追杀我跟那个人,将我们重伤逐出蜀地,最后才在那个黑风山下,被一群想要走捷径的所谓正道绞杀。”
这还是她头一次与清秀女子说出这段过往。
“这牌子是那个人家传之物,当时稀里糊涂有了孩子,就照着这个起了名字。”
顿了顿,她淡淡然一句:“女娃,你信不信我一直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
清秀女子点了点头:“我信,但别叫女娃啊,多少年不用的名字了。当今世人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你还是叫这具肉身的名字吧。你……”
黑衣女子抬起头,“本体已死,那你也叫我这具肉身的名字吧。”
清秀女子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阿如?”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那就叫你阿谣吧。”
阿谣笑了笑,双手拖着下巴,呢喃道:“我呢,多半会好好玩儿一下,要是被认出来,那就杀了玉京副门主!反正他一时之间不敢到虞渊找我。你要不然参加武斗呗?趁着还能报名。天底下哪里还有真正的蛮人,你也不要自欺欺人。那小子睡了人家玉京圣女,就算不被你牵连,也会被玉京门追杀的。”
阿如明显一愣,“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阿谣撇嘴道:“你现在才什么修为,那圣女身上有掩盖气息的东西,九源小子炼制的,就算是神游修士也看不穿。只是,瞒不过我的眼睛。这都什么事儿啊?照那帮白皮子的话说,就是孽缘啊!”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还是麻烦,算日子最多到九月前后她就没地方藏了,到时候免不了又得跟你一样把孩子丢了。我睡醒之后天地就变成这样了,邓除夕当年帮我一个忙,你又跟我关系这么好,照理说我怎么都该帮……”
阿如当即打断她,摇头道:“你就别帮了,你疯起来我害怕。”
阿谣翻了个白眼,“看来用不着我们帮忙了。”
此时此刻,有个本不想来这里的方脸中年人,落在了炎洲南海。海上早有个白衣女子在等,只不过这道白衣,只是阳神而已。
周至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虞晓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陈师兄找到的你。”
周至圣猛吸一口烟,沉声道:“丫头,那小王八蛋不是玩意儿,对不住啊。”
虞晓雪竟是微微一笑,“我自愿的,没有什么好对不住的,但是前辈得帮我个忙。”
周至圣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活着的事情瞒不过玉京门,你说吧,要做什么?”
虞晓雪缓缓抬头:“武斗之后,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找个安全的地方,之后能不能帮我……找个信得过的地方,要能帮我照顾孩子的地方。”
周至圣闻言,深深吸气又出气,然后点了点头:“虱子岛,我师兄赵玄青很可靠。你不打算告诉那小王八蛋?”
虞晓雪摇了摇头,“暂时先不说,他修为太低,就算知道了也护不住,反倒是个累赘。前辈应该知道我一旦被发现,会是什么下场。我会想办法斩断与他的神魂相连,我要是死在他前面,那就烦劳前辈告诉他,孩子总得养着。我要是没死,就待他起码有了观景修为再跟他说吧。”
顿了顿,“要是我跟他都死了,前辈就别让孩子知道他的爹娘是谁了。”
…………
北境昆仑墟,门主洞府之中,陈暖暖用自个儿种出来的菜,给他师父做了一顿吃的。
但虞粟毫无心情,只是望着陈暖暖,紧皱着眉头。
陈暖暖咧嘴一笑,以心声说道:“思诚思静还有稚元,以后就得麻烦师父了。还有陆玄,可千千万万不要像明师叔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桌边两人都是青年模样,但陈暖暖却是虞粟从小养大的。
虞粟拿起筷子又放下,以心声说道:“暖暖,还远远没有到这一步。”
陈暖暖摇了摇头,笑道:“师父吃啊!”
但另以心声说道:“算起来师父是被我骗了,最开始是思静告诉我,小师妹对着那小子笑了。之后我与陆玄交谈,反正陆玄嘴里他的结拜三弟品行不差,正好儿又是邓除夕托付佩剑的人,我就想着赌一把。好在是小师妹喜欢那小子,所以不算输,我心里也就没那么愧疚了。当年……当年圣女姑姑那般遭遇,我不想小师妹再经历一次。”
虞粟张了张嘴,却被陈暖暖夹起一筷子菜塞进了嘴里。
“打我记事起,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快恶心死我了,弟子实在是忍不了。”
陈暖暖望着虞粟被发带缠住的额头,双眼变得通红。
“我不服!我也心疼我师父。”
虞粟深吸一口气,将嘴里的青菜咀嚼吞咽,随后递出一枚乾坤玉,呢喃道:“师父也心疼弟子,所以去中土山人书铺吧。”
陈暖暖一笑:“山……山人书铺?!”
说出一个字,陈暖暖面色就已经变了。他猛地抬头望向虞粟,却见虞粟自己拿起了筷子。
陈暖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说一个小小不入流势力怎么可能脱离掌控,原来……”
虞粟笑道:“乾坤玉中有一样东西,不管我修为再高,哪怕真的到了炼虚,只要你捏碎,我还是会死。”
他指了指自己额头,微笑道:“你别这副模样,有了这个,终有一天我会做不了自己的主。弟子见不得狗屁倒灶的事情,师父也见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