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赤亭甚至都没注意到,短短一个时辰,他已经越过江水,甚至越过了吴国全境,在南边的汉境了。
也是此时,星月之下的云海,一只白鹤终于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白鹤背上,那位朱供奉猛地转头,皱眉道:“朝元境界,就能御剑了?”
那会儿察觉到了刘赤亭后,胡潇潇就再没敢用玉笔去看他的位置,此刻听到身边老者声音,她也猛地转头望去。
云海之上,有草鞋少年御剑,疾速而来。
“不是说好了一起出海吗?你就这么走了吗?你是真的想走吗?”
红儿张了张嘴,“朝元……至多二层吧?这就能御剑了?小姐,这就是你那个朋友吗?”
少女只望了一眼而已,已经撅起嘴巴,眼眶通红。
“停下,停下我跟他说句话。”
那位朱供奉缓缓转头,面无表情,“小姐,船在等,还是算了吧。”
胡潇潇眉头一皱,“我说停下!”
红儿缓缓低下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框刚要开口,却见老人冷眼看去,他只好阴沉着脸将话咽回去。
此刻老者笑着说道:“小姐,让家里知道有这么一个少年人,对他来说并非好事。”
正此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你们把她,给我放下!”
听到此话,胡潇潇不由得便是一愣。南山之时,她被钱玄带走,某个憨货光着脚就追来了,当时他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边上朱框眉头一皱,冷不丁回头一刀斩去。
“狂妄!”
刀光瞬间便至,刘赤亭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只此一刀,便整个人倒飞出去,跌落云海。
幸好未名迅速折返,于半空中稳稳接住了刘赤亭。
朱框冷笑一声:“小小二境,借着宝物假装剑修,还敢如此狂妄?”
他根本没发现,胡潇潇一双桃花眸子此刻阴沉到了极点。突然之间,鹤背之上霞光剑气肆意流转,几乎要凝为实质的剑气让朱框脸色骤变,等他转头之时,才发现胡潇潇那双眼睛,杀意弥漫。
“这一刀我记下了,你最好也别忘。”
不光是朱框,连老者都止不住的面露诧异。
一趟流放之地,竟然成了剑修?
胡潇潇转过头,冷声道:“快些,别让他再追……”
话未说完,后方云海,一道身影再次出现。
即便声音没有方才那边洪亮,但胡潇潇还是听的清楚。
“我就想知道,是你自己要回去吗?我从没骗过你,你也不要骗我。”
胡潇潇都要被他气死了,之所以不辞而别,不就是为了不让你被古家之人认识,现在好了,我的心思白费了。
“我不想回去,可我总要回去的,你别来了,白白受伤干什么啊!”
后方云海,刘赤亭咧嘴一笑,轻声道:“明白了,你只要不想,我就会拿命去博。”
我岁数是不大,可活了这么久,我在乎的人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以前没学拳学剑,也没那个胆子。现在,我有了挣扎的力气,就绝不会像以前一样只能看着了、只能跑了。
胡潇潇突然心头一紧,她赶忙朝着后方看去,却见刘赤亭突然闭上了眼睛,一身气势陡然拔高,头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
剑气,逆冲。
老者一皱眉,“什么秘法,以寿命换修为?这孩子疯了吧?”
但下一刻,一道白虹竟是掠过白鹤,在前方猛地转身,单手举剑,一股子寒霜剑气自剑身而出,夹杂着破空声音,狠狠落下。
朱框一步上前,举刀格挡,但剑与刀碰撞之时,一股子他意想不到的巨力,险些让他的刀脱了手。关键在于那道寒霜剑气,朱框感觉有一瞬间,他尝到了一种……寂寥滋味。
巨力之下,白鹤一声哀鸣,竟然也遭受不住这股子巨力,猛的坠落。
老者由始至终都没出手,只是静静望着。
白鹤下坠之时,刘赤亭一把拉过胡潇潇,迅速往下方坠去。
此刻他才发现,大海已经近在眼前了。
落地之后,朱框与红儿还有那位白发老者,也在不远处落地。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个朱框抖了抖手腕,竟是对刘赤亭露出几分欣赏,随后笑盈盈一句:“好大的力气,我一个黄庭修士都险些没招架住,哪儿蹦出来这么个怪物?只不过,小姐我们定然要带走的,她有婚约在身,跟你不清不楚的算个怎么回事?”
胡潇潇只是望着刘赤亭一头白发,随后转向红儿,。
红衣女子一叹,翻手取出一只琉璃盏,抛出之后便化作一道红光,将少年人这个扣在里面。刘赤亭身上那股子逆冲而起的战力,一瞬间便消散殆尽,头发也恢复成了黑色。
只是,他此时此刻,口鼻之中皆有鲜血溢出。与秦秉当时几乎一模一样,唯独是他硬撑着没倒下罢了。
方才一瞬间显露的剑意,是未名之秋无疑了,霜杀百草,悲秋寂寥。
少年人怔怔望着胡潇潇,面对四境修士……人家随手一击,都不是我能承受的。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难道说对不起吗?
胡潇潇嘴角微微一挑,轻轻抓住刘赤亭的耳朵,挤出个笑脸,呢喃道:“以后不许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法子,谁都不可能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你忘了我是谁了?记住你说的话,我等你来找我。”
说罢,她松开了手,望着刚刚赶到此地的玄阳,轻声道:“看好他。”
转头之后,少女抽了抽鼻子,轻声道:“走吧。”
可后方被琉璃盏罩住的少年,突然握紧了拳头,咚一声跪下,咬着牙,沉声道:“我知道你在看,我知道你听得见。不求你留住她,只求你让她回家之后,不必受委屈。我知道你做得到,我……我求你了。”
遇圣峰上,周至圣长舒一口气,笑骂道:“小王八蛋,命在旦夕时都不肯向我低头,为了这丫头竟然给我跪下了?”
范山人递出一张青铜面具,笑道:“这算是掩耳盗铃吧?”
中年人接过面具,并未施展雷霆剑意,只是化作一道白色剑光,瞬息之间便到了南边海岸。
是掩耳盗铃,但也得看看他古家人敢不敢认出我。
他一步落下,随手一剑打碎琉璃盏,没好气道:“站起来,你的骨气呢?”
胡潇潇噘着嘴,哽咽道:“师父!”
鹤发童颜的老者听见这一声师父,只觉得一股子凉意自脚底升腾而起,瞬间冲上头顶。
他都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天幕之上长剑已如雨点悬浮,密密麻麻,少说也有百万之剑。
这……这是个元婴境界的剑修!
“她回家我不管,可谁要欺负我徒弟,我可不会再假装没见着了。”
面具之下那双眼睛,直直看向朱框。
“下手挺狠啊?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