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楷淡淡道:“陆九民是老夫的人。”
众人都点了点头,放下了心。
唯有马家家主道:“萧大哥,咱们到了登州后,如何东山再起?若是不能,我们几百年的家族便名存实亡,试问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独孤德冷冷道:“那也总比满门抄斩要好,你忘了十年前那场大清洗吗?当年显赫一时的长孙家,如今又如何?”
马家家主默然。
萧楷沉声道:“马老弟的担忧,老夫能够理解。等到了登州,我等一同建立一个组织,不计一切代价,扶持韦淑妃上位皇后。届时再让韦皇后辅佐皇帝,诛灭武氏,我等便能重归长安!”
于家家主道:“如果皇帝也斗不过武氏呢?”
萧楷眯着眼道:“到时我等招募私兵,发讨逆檄文,号召天下英雄共讨武氏!”
独孤德、宇文峤几名家主对视一眼,齐齐拱手道:“一切听从萧大哥安排。”
萧楷伸手虚按,道:“你们回府后,立刻分批出城,将紧要之物带上,明晚之前务必赶到“函山渡口”,老夫在那里已备有三艘大船,可以直达登州。”
宇文峤道:“萧大哥,咱们各家都有不少子弟在朝为官,需不需走之前,留下一份联名辞官函,好让别人都知道我们是被武氏逼走!”
韦玄贞哼了一声,道:
“不必了,萧大哥早有布置。半月之后,整个天下人都将知道,朝廷国库空虚,没钱打仗。武承嗣为了维持西讨大营,逼迫各世家大族献钱,我等是不堪逼迫,这才逃离长安。”
独孤德冷冷道:“这消息一出,一些小世族还不跟着逃离长安?到时候天下大乱,看武氏怎么收拾!”
计议已定,各家家主间隔着离开了鸡楼。
于家家主回到府后,将萧楷的谋划全部告诉了女儿。
于家小姐脸色巨变,道:“父亲,周王当初答应不泄露咱们家,后来果然遵守诺言,比萧楷更值得信任,您可别跟着萧楷抛弃祖业呀!”
于家家主瞪眼道:“为父又不傻,自然不会再跟着萧楷。”
顿了一下,冷笑道:“女儿,你觉不觉得这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您是说……”
于龙双目发着光道:“为父若是将萧楷的图谋告诉周王殿下,你说他会不会从此重用为父?”
于家小姐蹙眉想了一会,脸上也发出了光,欣喜道:
“我听诗社的人说,周王殿下是带兵的大将军,最是赏罚分明,当初跟着他的人没有一个不跟着显赫的,女儿觉得可行!”
于龙从椅子上弹起,道:“我这就去周王府。”走到门口,忽又停住了脚步。
“爹爹,怎么啦?”于家小姐跟了过来。
于龙眯着眼道:“萧楷可是个老狐狸,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们,就这么放心吗?”
于家小姐吃了一惊,看向大门方向。
“你去将辛侍卫喊过来。”于龙吩咐道。
于家小姐点了点头,快步朝后院去了,没多久,便带着一名黑衣男子回来了。
“老爷,您找我。”黑衣男子拱手道。
“你带着人围着府宅绕一圈,看有没有人盯着咱们府邸。”
辛侍卫答应一声,带着两名家丁出去了。
过了好半晌,他从侧门回来,沉着脸道:“老爷,正门和侧门外,都有眼睛盯着。”
于家小姐惊呼一声,道:“爹爹,怎么办?”
于龙沉默良久,瞥了辛侍卫一眼,想让他去报信,又有些信不过他。
目光最后停在于小姐身上,道:“女儿,只有你替为父走一趟了。”
于家小姐担忧道:“女儿若是出门,只怕也会被人盯上。”
“当然是为父先出去,将他们引走,你再出去呀,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呢?”
于家小姐脸一红,道:“知道啦。”
……
酉时将近,夕阳余晖照在大街上,不少商贩们开始整理摊位,结束今天的生意。
有些生意不太好的商贩,继续大声吆喝着,希望在竞争对手减少的情况下,能再卖上几单。
一名卖假字画的商贩,蹲守在令狐家的大门外。
据他观察,凡是进出这座府邸的人,大都对字画有兴趣。
偶尔还能遇到一两个脑瓜子不好使的呆鸡,做上一单,就能赚取几个月花费,故而他最爱蹲在这座府邸门外。
忽然,只见一名五十多岁华服老者从大门出来。
商贩快步奔了上去,举着一副字画,满脸堆笑道:“老爷,在下这里有一副《汉宫春晓图》真迹,不知您可有兴趣?”
老者脚步不停,看也不看他一眼,身边护卫将他拦在一丈开外。
商贩并不泄气,又喊道:“这东西可是从河东侯府流出来的。河东侯知道不?就是河东薛家,他们被抄了家,不少东西都流了出来,十足真迹,只要五贯钱就给你了。”
老者忽然停住脚步。
商贩精神一振,又道:“这东西是河东侯府的家丁偷出来,被我高价买下,若非我最近急着用钱,绝不会如此低价贱卖,你买到就赚!”
老者挥手道:“轰走。”
两名侍卫各架住那商贩一只胳膊,将他拖走了。
“哎!不买就不买,干嘛动手动脚,信不信老子去万年县告你,放手!快放手!来人啊!有人杀人呐——”
商贩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老者又迈开了步子,进入马车,最后瞥了令狐府的大宅一眼后,说道:“走吧。”
车轮滚滚驶动,朝着宋国公府返回。
这老者正是宋国公萧楷,他并不愿轻易放弃令狐家,亲自过来劝说,只可惜还是被令狐家拒绝。
令狐家现任家主其实已被他说动,但前任家主令狐德棻却冥顽不化。
他似乎总觉得令狐家只要与萧韦两家保持距离,就能不受牵连。
萧楷当时若有鞭子,真想活活抽死那老匹夫。
世家大族若不能团结一致,只会被各个击破,成为案板上的肉。
亏他以前一直觉得令狐德棻有些见识,不成想越活越回去了。
马车行至半路,一名侍卫忽然来到马车边,道:“公爷,暗卫来报,说有家主想要去周王府告密。”
萧楷脸一沉,道:“是谁?”
“马凉。”
“人在哪?”
“暗卫将他抓到九曲乐馆。”
“转道,去九曲乐馆!”
来到乐馆,萧楷在一间柴房里见到了马家家主马凉,他浑身都被绑住,嘴里还塞着一块布。
萧楷俯下身,将他嘴里的布取了出来,叹道:“马老弟,咱们两家相交有一百多年了吧,这么多年来一直相互扶持,你为何要这样做?”
马凉偏过头,一声不吭。
萧楷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偌大家业,舍不得马家现在拥有的权势,但我又何尝舍得呢?若不割舍,只会像薛家一样,万劫不复。”
马凉哼了一声,道:“萧楷,你的作风我是知道的,既然被你抓到了,还啰嗦什么,直接动手吧。”
萧楷站起身,叹道:“老夫本不想这么做,你何苦要逼我?”
马凉冷冷道:“不必假惺惺的了,我现在只有后悔,当初杜大哥劝我的时候,我没有信他,而是信了你。”
萧楷摇了摇头,慢慢走出柴房,一名侍卫拔刀走了进去,不久便拖着马凉的尸体出来了。
萧楷瞥了一眼,道:“剁碎了,拿去喂鸡。”说完离开了后院,朝着乐馆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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