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来的宾客见死的只是个石匠,而且是意外而死,也都没了兴趣,纷纷离去。
等武承嗣带着亲卫来到大慈恩寺时,佛像前只剩下和尚和石匠了。
诸葛南快步上前,满脸兴奋道:“殿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死者是被人害死的!”
他之前一直默默调查,一句话不说,因此听他说出这番话时,和尚和工匠们都大吃一惊。
武承嗣先向玄奘大师行了一礼,这才问道:“死者是怎么被害死的?”
“我检查过死者坠落时所站的石阶,死者是踩在那块石阶上,石阶突然塌陷,这才滑下。经过我详加检查,可以断定,那处塌陷是人为导致!”
一名石匠叫道:“这不可能,那块石阶若是人为造成,为何别人踩上去没事?”
诸葛南面有得色,道:“那层石阶下有个孔洞,凶犯事先将木板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插入孔洞,支住石阶,踩上去就不会出事。”
武承嗣点了点头,道:“也就是说,当凶犯看到佟安上来时,取走了木板,佟安这才踩上塌陷的石阶,摔了下去。”
聂子云冷锐的目光在众石匠身上扫了一眼,道:“凶犯必定是比佟安先上石阶的匠人!”
诸葛南大吼道:“谁在死者之前上石阶的,给我站出来!”
众石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下子上前二十多人,几乎占了一半。
诸葛南瞪眼道:“怎么这么多人?”
一名资历较高的石匠苦笑道:“官爷,佟头儿每次都是最后上来的。”
诸葛南喝道:“那没站出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那石匠道:“他们都是低级石匠,不让上石阶,只负责运送沙石。”
诸葛南不得已,只能对那些石匠一个个问话。
武承嗣负手站立在一边,默默思索着凶犯的杀人动机。
不过是名普通石匠,蔡阳要杀他已经很稀奇了,哪想蔡阳的手下被抓后,竟还有别人将他杀死!
他到底做了何事,引来杀身之祸?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
蔡阳得知自己的手下被抓后,又买通了一名石匠,杀死了佟安。
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蔡阳真能买通石匠,根本就不必让手下买凶杀人。
还有之前那名大慈恩寺的和尚,蔡阳又为何要杀死此人?
两起凶案都是不起眼的小案,武承嗣却有种直觉,这两个案子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过了许久,聂子云和诸葛南把众石匠审问了一遍,却没有太多发现。
嫌疑人比较多时,凶手情绪就会比较稳定,不容易露出破绽,这时侯审问的效果一般不会太好。
这时,王府一名侍卫忽然找了过来,向武承嗣禀告道:“殿下,青荷姑娘让我转告您,那只猫有动作了。”
武承嗣心中一喜,让诸葛南继续调查此案,命聂子云搜索蔡阳下落,然后朝着王府返回。
那只抓回来的黑猫被武承嗣交给了有带狗经验的婢女青荷。
青荷驯养宠物的手段颇为高明,只两天便与那只黑猫建立了不错的关系。
黑猫不仅愿意让她抱,每次出府时,也愿意让她跟在后面。
只不过黑猫每次去的都是韦府,次次如此,武承嗣渐渐对黑猫不抱希望了,都快将它遗忘。
哪知突然间,它又带来意外收获。
当武承嗣回府到王府后宅时,只见青荷正在一座石亭里,喂食黑猫和白狗毛鼓。
毛鼓将狗盆推到青荷脚后跟进食,吃几口便会抬头看一眼黑猫,似乎怕黑猫过来抢食。
黑猫刚来府时,毛鼓仗着自己块头比较大,准备欺负黑猫。
然而它从小在王府锦衣玉食,黑猫却经过特殊训练。
一番猫狗大战后,白狗被黑猫暴打一顿。
不过毛鼓并未服输,经常悄悄跟在黑猫身后,有破绽就会偷袭对方。
不过每次还是会被爆锤,一次都没赢过。
武承嗣看向地上进食的黑猫,对方立刻抬起头,碧绿的眼睛中充满警戒之色。
武承嗣收回目光,向青荷问道:“它这次出门,去的不是韦府了吗?”
青荷躬身行了一礼,答道:
“是的,今日清晨,它连早饭也不吃,朝府外出去了。我带着毛鼓跟上,本以为它又要去韦府,谁知它却一路向西。”
武承嗣眼光一闪,道:“它去了哪?”
“吐蕃驻京署!”
武承嗣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黑猫去的大慈恩寺,那说明杀死佟安的很可能就是那个组织的人,甚至可能和杀死晏耀升的是同一人。
谁知它竟去了吐蕃驻京署。
是巧合?还是说那个组织与吐蕃驻京署也在暗中来往?
凝思良久,武承嗣决定去吐蕃驻京署走一趟,对方若是真的勾结外国势力,危害甚大,必须慎重对待。
离开王府后,武承嗣一边西行,一边向旁边的亲卫队长问道:“凤舞,你对此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凤舞静静望着他,头微微偏了偏,似乎在问:“你指的是什么?”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对案情完全了解。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你应该也有些看法吧?”
凤舞默默道:“我不是臭皮匠。”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之处,在这些地方,就能比别人看的更多,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凤舞沉默了一会,道:“我没有去想这些。”
武承嗣瞪眼道:“那你平常跟在我身边,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在观察。”凤舞一本正经道。
“观察什么?”
“周围有没有敌人。”
武承嗣有些无语,道:“那也总有不用观察敌人的时候吧,比如在王府时。”
凤舞点了点头。
武承嗣好奇道:“那你那个时侯在干什么?”
“还是在观察。”
“没有敌人你也观察?观察什么?愚蠢的人类吗?”武承嗣忍不住吐槽。
凤舞斜了他一眼,慢慢道:“观察天上的云、地上的树、书房中的花瓶、横梁上的蜘蛛……”
武承嗣怔怔望了她许久,道:“那些东西很有趣吗?”
凤舞又点了点头。
武承嗣没有再说什么。
环境造就一个人的习惯,凤舞有这些习惯,应该与她从小训练的经历脱不了关系。
想到她的经历,武承嗣只有同情和怜惜,不再觉得可笑。
来到吐蕃驻京署时,金乌西斜,天色渐暗。
武承嗣没有等门卫通报,直接带着亲卫闯了进去。
来到大堂时,达古刚刚从大堂走到门口,旁边还有名喇嘛。
达古恼怒道:“周王殿下,这里是我国的官署,你怎能擅自闯进来?”
武承嗣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块土地已经是你们吐蕃人所有了?”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您进来之前应该通报一声,你们大唐人不是自称礼仪之邦吗?”
武承嗣冷冷道:“礼仪是用来对待朋友的,对待敌人,我们唐朝人只会用刀枪。”
达古急忙道:“我们吐蕃一向尊敬唐朝,并没有要与你们打仗的意思,您怎能将我们称为敌人?”
武承嗣瞥了那喇嘛一眼,道:“不知这位大师是?”
达古介绍道:“他是我们吐蕃第一高僧莲花生上师。”
那喇嘛苦着脸道:“莲花生拜见唐朝亲王。”
武承嗣心中一动,吐蕃喇嘛向大慈恩寺挑战的事他已经听过多次。
一开始,他只当做是吐蕃人为了在战争前,用这种方法打击唐朝锐气。
然而,既然黑猫追到这里,说明那个盗窃国库的组织也来过这里。
如果他们与吐蕃人有勾结,那么这些吐蕃喇嘛的目的,也值得怀疑了。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与大慈恩寺有着关。莫非他们想在大慈恩寺图谋什么?
武承嗣很想将这些吐蕃人直接抓起来拷问一番,然而这很可能引起两国交战。
如今薛仁贵被罢,国库又没有钱,现在开战可以说是最差时机。
达古眯着眼道:“周王殿下,不知您今日过来,到底有何贵干?”
武承嗣冷哼一声,道:“也没什么,本王听说贵国有位禅师与玄奘大师论过佛法,玄奘大师对禅师极为推崇,故而前来拜访。”
莲花生苦着脸道:“小僧佛法远不及贵国玄奘大师精深,好生惭愧。”
武承嗣淡淡道:“禅师过谦了,告辞。”
当武承嗣带着人离去后,达古脸色变得极为阴冷。
“那帮人真不可靠,竟然把武承嗣给引过来了,咱们这次与他们合作后,就不要再与他们联系了。”
莲花生苦着脸道:“我观刚才那人神色,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只怕这次的事会出问题。”
达古道:“那也要冒险一试,只要那帮唐人计划成功,对我们吐蕃国大为有利!”
莲花生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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