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里眸光平静的抬起头，看向那片天空，那是曾经带走他，最终造成数百万人死亡的元凶之一。</P>
“你的底牌，是这个？”他那淡漠的视线望向这边，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情绪显露，无穷无尽的吸力自上空涌来。</P>
大地之上的无数碎片被吸附到天空，安德里静静的看着对方，只是，他的身体也离开了原地，缓缓被吸向那张大嘴的位置。</P>
“我是无形之物，也是你们口中的孽种，是来自灾祸之界的恶党。”</P>
‘李如初’张大嘴巴，尖锐的牙齿闪动着寒光，原本白皙光洁的肌肤上露出一道道幽深的空洞，里侧传来了哀嚎般的声音，绝望的黑气瞬间充盈了那份躯壳。</P>
“很遗憾呐，很抱歉呐，实在是对不起啊，哈哈哈哈哈哈！！！”</P>
它抬起手臂，毫不掩饰脸上的疯狂之色，那变得黯黑的眼珠看向安德里，脑后是宛如一条条细蛇一把在空中舞动的发丝。</P>
它头颅微歪，侧起发尖的耳朵，艳红的舌头冒出口腔，望向那人的眼中积蓄着满满的恶意。</P>
“你之前叫我‘如初’？喔喔喔，真是熟悉的称呼啊，可是——”它双臂搭在一起，宛如交叉的十字一样，它轻声吐道。</P>
“那可不是我的名字啊，那个东西只是我的外壳，就像你们人类的衣服一样。”</P>
“她会哭，她会笑，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有自己所重视的人，是一个无比平凡的女孩子。”</P>
尖锐的利爪在脸上一划，半张脸顿时恢复成原本的‘李如初’模样，她那满含悲伤的眼神看向不断向上的安德里，嘴唇也不禁颤抖不止。</P>
“抱歉，叔叔，我不想这样——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异物撕毁了面皮，捂着肚子狂笑起来。</P>
而后，异物的身体忽地一僵，有澄澈而明艳的光华自它身体各处涌出，将那黑气短暂的压制下去。</P>
“我才是主体，无关‘外壳’的意志，她悲伤也好，喜悦也好，那都是与我无关的事，从我诞生的那一刻，不，是在那更久之前，就已经是注定好的事。”</P>
怪物嘲笑的面具顿时跌落，空中溅起无数细沙，所有的感情全部逝去，只是一团漆黑的气体的它立在原地，散发着非人的气息，四周则散落着美好的情感碎片。</P>
它只是如同一个机械一样，诚实的，将自己的本质告诉眼前的存在，然后，便默默的立在原地，只是注视着对方。</P>
也许，它是在等待眼前之人的终末。</P>
安德里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幕，看着还夹杂着悲伤的面孔被撕得粉碎，他忽地明白，那个会羞涩的喊他叔叔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了。</P>
是我的错吗？</P>
他不禁自问道，而面对这个疑问，他只是合上了眼。</P>
“我....不会有错，但是.....”他低语着，睁开眼睛，身体缓缓的下落，而天空之上，那张满是浑噩气息的那张大嘴却不知在何时已然消失不见。</P>
“真是强大，竟然连那份触角也干预不了您吗？”它拍着手，面容则恢复成平日的样子，那张假面之上顿时升起名为忌惮的情感。</P>
“只是作了一定的备案。”安德里看着那张面孔，心中却明白，那是并非生命体的虚造存在，所以，它不会存在人性的情感，所以，那也一定是伪装，的。</P>
“从那里回来之后我就明白了，所谓的‘深渊’只是一种扭曲的说法，它的真实名字则被掩盖了。”安德里摇摇头，但这个情报对他以及联邦依旧没有什么意义。</P>
“所以。”安德里平静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异物惊愕的表情中，指尖浮现一抹黑气，那是与深渊一致的气息。</P>
“.......”异物沉默着，它明白，这代表着，对方，也是被污染的存在，自然，不会畏惧再度出现的深渊。</P>
“如何，准备去死了吗？”安德里平静问道。</P>
“————不！”它下意识的拒绝道。</P>
蓦然，原本哪怕面对死亡也毫无感觉的它忽地萌生出一股恐惧感，它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了。</P>
思考，转动，原本只是外壳的心脏在跳动着，有奔腾不息的情感在蔓延，皮肤在脱落，齿牙在退化，爪牙接连碎裂，浑身呈现破碎之态。</P>
身上的黑气在剧烈的颤抖着，与之同时，那氤氲着七彩之色则缓缓融入了身体。</P>
依稀间，它望见，有人在高歌，起舞，然后发出欢快的笑声，那个人的身边簇拥着无数的身影，但是，她却向这边伸出了手。</P>
“啊......”它不由的伸出手，不知何时，有晶状的薄片在面上滑落，黑色的，宛如黑色宝钻的眼珠再度出现在原本的位置。</P>
哗啦，心灵深处，响起了破碎的声音，她用力放大着瞳孔，眼前就像一直蒙着雾的世界变得清晰。</P>
【“崇神（重生）术式启动，为你所犯下的罪孽一一赎罪，然后，去死吧，李如初。”】</P>
那是无比遥远而又无比相近的声音，混杂着重叠的音节，天穹之上有霞光弥漫，而后，那其中金色的光芒最先刺下，直直对着面门而来。</P>
数道异色光雨紧随，有银色，有黄色，有蓝色，有夕色，有绿色，最后，一道纯白色的光束绕着身侧转了一圈，在划过面颊之后，刺入了胸膛之中。</P>
“yyyyyyyyyyyyyy————”它只是张着大嘴，发出不成音节的嘶吼声，这一刻，它忽地明白，从今以后，它就被束缚在这个外壳之中了。</P>
它不再是四处飘摇的无形之物，也不是生灵厌恶的孽种，而是被称作‘李如初’的女子。</P>
它变成了她。</P>
“......尽管如此，你依旧是要死的，你的职责已经结束了。”安德里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而后，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则极为淡漠。</P>
“.......啊，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呢.....”李如初放平视线，脸上浮现出无比纯粹的笑容，那是初生之人自出生的那一瞬，才会诞生的笑脸。</P>
“违背大人的意愿，也是作为孩子们的天性啊。”她抬起头，看向那变得幽蓝的天空，轻声道，“我同意那份协议了，海王。”</P>
“哈哈哈哈，这里该叫海王大人啊，我的部下。”</P>
安德里目光微动，在一阵阵大笑声中，一道浪涛自彼方卷来，其上有一道悬浮着的水色泡泡，内侧是一道庞大的身影。</P>
那水蓝的眼珠看向这边，那带着淡笑的面孔之上却浮现一抹霸道之色。</P>
“到此打住吧，难得大家合作的这么愉快，我难得收一个部下，安德里你总不至于拦我吧？”海王虽然口中带着疑问，但，那份强势的态度却显露无疑。</P>
并且，它丝毫没有掩饰。</P>
它的态度就是，我给你一个面子，你若认下大家都好，若不认，说不准又要再过几招，而在已经逐渐了解安德里力量的它看来，这说不定也是自己倾吞这里的好机会。</P>
“......这是你的选择？”安德里瞥了海王一眼，而后看向李如初，神情依旧淡淡的。</P>
“至少，我现在还不想死，我还想努努力，毁灭您的联邦呢。”李如初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说道，那是与她平日的言行相符的姿态。</P>
海王的眼中顿时浮现有趣之色，它看好戏般的看着这幕，说白了，它本身也没那么急切，就它自身而言，看乐子可比忙正事有趣多了。</P>
“.....随便吧。”</P>
在两人的注视下，安德里平静的转过身，目前和海王起冲突还不在他的计划中，所以，这也是他的选择，苍蓝色的眼珠中闪过一道流光。</P>
“记住吧，异物，你只是勉强取回一条性命，今后，你，好自为之吧，你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P>
“但是，我也送你一句话。”安德里的声音微微加重，略显消瘦的身躯散溢着苍蓝色的粒子，身体也随之越发透明。</P>
“若你对联邦动手，那么，我便不再会视而不见了，你就这样退场，直到.....”末尾的音节越发衰微，那是近似于无的声音。</P>
李如初怔怔的看向那边，在她的视线中，并不回头的那个人消去了最后一丝痕迹。</P>
“真是一个不成器的家伙。”海王轻哼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屑，也许在它的心中的某处也在期待着其他的反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