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含光子(2 / 2)

“多谢陛下!”苏午立时向玄宗皇帝躬身下拜,将这件事情首先敲定了下来。

玄宗见苏午面有喜色,亦跟着笑了笑。

吴道玄之名,在今时已有流传。

他只当苏午是早知此人声名,今下终能得见此人,是以‘见猎心喜’。李隆基未就此事多言语甚么,于他而言,吴道子虽擅丹青画作,但也终究只是个画师而已,天下间画师不胜枚举,他也并不在意自己身边少这一个。

玄宗与苏午往陵墓外行去,甲士簇拥在二人周围。

走出那阔大阴冷的陵墓之时,玄宗眯眼看了看四下在火光映照下,有些色彩斑斓的钟乳石笋,乃道“那茅山宗师叶法善,在你与罗公远斗法过后,即从长安离开,远赴茅山而去。

而今已经返回长安。

他往茅山宗坛而去,想来与你重挫了罗公远,废去其修为之事,有极深牵连,此次回到长安,应该请来了一些帮手。

譬如而今茅山掌教大宗师‘含光子’。

待你离开长安之时,李含光或会在城外等候。

来者不善,你须小心应对。

——一时胜败也作不得数,你纵败在他手里也无妨,朕已认定了你来做这‘玄门都领袖’,不要因这一时成败,断送了自家性命。

留得青山在,才是最要紧事。”

玄宗言语毕,拍了拍苏午的肩膀,被一众甲兵护拥着匆匆而去。其哪怕亲眼见过苏午手段,亦不觉得苏午与‘含光子’交手,能有甚么胜算,甚至劝告苏午要‘保住性命’,不要意气用事。

令他‘留得青山在’。

可见如今在玄宗皇帝、乃或是天下人眼里,这位‘含光子’的修行究竟高到了何种地步。

连李隆基都有此般劝告,苏午便更加明白,李含光若真要与自己斗法,自己这一战便绝不能‘胜’。

苏午如能胜过李含光,今下对他还颇为信重的李隆基,只怕会立刻对苏午改换态度,设下重重防备,架空苏午手中方才获得的权柄——在玄宗乃至天下人眼里,天下诸法脉当中,能执牛耳者,一为慈恩宗慧沼禅师,一为茅山含光子。

慧沼禅师因与‘弥勒下生’隐有牵连,又有绝高修行在身,所以被玄宗皇帝处处针对,施加多方限制,令之远离长安,不能踏足国朝政治中心,其行踪更被密切监视,无法对玄宗造成威胁。

而‘李含光’者,则因道门随着玄宗皇帝的种种运作,已经与李唐皇族关系密切,其身系天下道门,师父‘常静帧’更被封作‘天下道首’,曾亲为李隆基授下法箓,如此种种牵连之下,令含光子虽有绝高修为在身,却不仅无法对李唐皇族形成威胁,反而还要为李唐皇族的事业添砖加瓦。

李含光虽隐于山野之外,实亦是‘护国大法师’。

苏午在此时异军突起,虽有与显圣的神秀投影战成平手之战绩,被李隆基擢升至玄门榜第五,实则这个‘玄门榜第五’在天下人眼里,还掺了些许水分——正因为这‘你知我知’的水分,李隆基反而能对苏午放心。

在苏午头顶,尚有‘李含光’这等‘护国大法师’压着。

可若是苏午与李含光斗法,战胜了李含光,突破了李隆基对他实力上限的猜测,这位圣人便必然会好好审视一番——自身对这位‘不良帅’,是不是太过于轻纵?给他的权柄,是不是太大了?

哪怕玄宗只是稍有猜疑,苏午如今方才协调运转开来的诸项事宜,都必将停止运转,甚至是前功尽弃!

对于此后若真遇到李含光相邀比试,该怎样‘输给’李含光?

苏午心中已有了定计。

他跟在玄宗皇帝之后,亦离开了此间钟乳洞天。

圣人离开雁塔不久,工部即派来诸多工匠,在雁塔四周翻整土石、开掘地面,挖掘雁塔下龙脉之中的神异宝矿。

先前玄宗答应拨给苏午的百余函人,也在不久后到位。

这些函人工匠来不良人馆舍报到的时间,甚至比法智许诺的一百五十‘愿僧’来得更早一些。

当下也是玄宗相信苏午,所以会调拨给他种种资源。

若其心中稍有猜疑,此诸般资源,便也会跟着顷刻而去,不复存在。

……

四下以竹帘遮挡、清幽雅静的茶室之内。

叶法善与一清秀青年人隔茶桌而坐。

那青年人背着一柄只见木制把柄的唐剑,此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叶法善从道童递来的茶饼上,敲下一小块茶叶,加以肉蔻、胡椒、葱姜、盐巴等物碾成粉末,而后以沸泉冲兑,筛下粉末以后,调入猪油,混成汤色浓郁的茶汤。

叶法善将一盏茶汤推至青年人跟前,请其先品尝过,眼神有些期待地向那青年人问道“滋味如何?”

“猪油太厚了。”青年人以衣袖擦了擦嘴,评价了一句,又将茶碗推过去,“恰巧来时没有吃饱饭,再饮一盏,可以茶充饥。”

闻听此言,叶法善嘴角一抽,却也从善如流,将自己的那盏茶推给了青年人,在青年人啜饮茶汤之时,其一边捣碎茶叶与香料,一边出声说道“师兄,在我离开长安这几日间,长安之内,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长安大,每日新事总归层出不穷的。”青年人摇头晃脑,如此答道。

“我先前与师兄提过的那个‘张午’,如今已被圣人拜为‘不良帅’,圣人在东都设下拜将坛,不良帅之名,从此天下皆知。

而那位不良帅,履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铁佛寺,为聚集于寺庙中的诸多僧侣施以‘灌顶’之礼。

其时亦有圣人观礼。

圣人亦承不良帅灌顶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