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此次斗法,化龙派必须拔得头筹。
虽然圣人许诺佛道二门,各得五个魁首席位,但只道门之下,宗派直如天上星辰一般繁多,能排的上号的诸宗派当中,‘化龙派’虽因从龙之功,能居于前十之列,但想要跻身前五,与茅山宗、天师府、众妙宗那般庞然大物相比,却是难上加难。
而今唯有努力竞功,挣得功筹愈多,自道门五魁之中争得一席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弟子明白。”群道听得王据教诲,纷纷点头称是。
王据右手边,一中年美髯羽士向王据稽首行礼,而后道“若是雍凉二地之灾患,确因老龙山龙筋被突生的沟壑截断,自然更好,我们化龙派说甚么都要竞得全功。
可若雍凉二地灾患,分因老龙山之事而起,我们会不会白忙活一场?”
“人算不如天算,万事岂能尽如人意?”王据叹了口气,“我们化龙派毕竟根基浅薄,只能凭借达官显贵的关系,获得些丝情报,加以自己的判断,如众妙宗那般,可以‘探问天息’,把握天地病脉也就简单多了。
如今我所探得情报,亦唯有老龙山一处可能有异而已。”
群道闻言沉默不语。
“而今派谁前去主持老龙山之事?”王据抬起一双眼睛,扫视座下诸弟子,开声问道,“这毕竟是第一场斗法,既需要占据优势,不落下风,亦不能操之过急,将宗派菁英出尽,令人看了笑话。
万有、灵玄、和真……你们三个不必参与此事。
剩下来的,你们师兄弟间好好商量一二,谁来主持此事?”
被王据叫到名字的三个羽士,皆是离他最近的三人,三者虽是他座下弟子,但如今帮他处置诸事,已是他的左膀右臂。
剩余诸道士以眼神交流了一阵,随后,一白面无须的青年道士从群道中站起身来,向王据稽首行礼,平平静静道“师祖,此次便令孙儿前去罢,为化龙派拔得头筹,竞此全功。”
王据看到那白面清秀道士走出队列,老脸上终于浮现开怀的笑意“好,这次便叫我的‘明灯道人’前去!”
他对这出列的人选,已是极其满意。
能在这间静室内参与议事的道士,皆是他的亲传弟子,亦是化龙派第二代弟子,此中的第三代弟子,只‘明灯’一人而已!
明灯能参与此次议事,非因王据宠爱他,实因他天资禀赋过人,连圣人都赞王据这个徒孙‘钟灵毓秀,造化玄妙’,可见这明灯道人资质究竟如何,正因为明灯道人资质奇高,甚至曾有过一日一进境的时候,所以王据才更宠爱他,更青眼自己的这个徒孙!
“佛道二门会在此次斗法之中,派出哪几位弟子,我心里大抵是有数的。
只有那自居为‘灶王神教魁首’的人,我却有些看不透,这次明灯你须小心提防此人。”王据取出一道玉符来,交到了明灯手中,“你持此符咒,离开长安以后,先以此符与那‘罗公远’取得联系,届时力有不逮之际,可以请罗公远出手援助。
我与罗公远私交甚笃,这个忙他不会不帮。”
“不必请动罗师相帮,我亦会为本派取得头筹。”明灯神色依旧安静,言辞之间的自心展露无遗。
“拿着。”王据越看越喜爱这个眉清目秀的徒孙,还是将那道玉符强塞进了明灯道人的手中。
……
“众妙宗派了弟子‘神视’前往雍凉之地。
神视者,极擅‘探问天息’,其应能在极短时间之内,得悉雍凉二地大旱的根因。
其众妙玄门修行同样不弱,行云布雨于其而言,非是难事。
化龙派令‘明灯’远赴雍凉。
明灯此人,诸般修行尽皆不弱,尤其得圣人赞叹其钟灵毓秀,造化玄妙,更加不可小觑。
更有茅山宗、天师道、逸鬼门……
而我佛门诸宗派,历来受道门重压,诸宗声势不振,根苗不壮,不能与道门诸派相提并论——此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确实如此,由不得我们反驳。”
诸僧聚集于一处佛殿之中,听主座大脑袋和尚‘法智’低沉言语。
汇集于此处佛堂中的,非只法智这一位禅宗大德,更有律宗、华严宗、密宗等诸宗派高僧大德。
连初入长安的金刚智都赫然在列。
长安释门大德,可谓尽汇于此。
此时,金刚智伴在‘善无畏’左右,只垂目低眉,根本不作言语——他从身旁善无畏大师身上,时刻感受到一种蓬勃喷发的性意,那性意漫漫而来,令他只能固守自性,不敢与之作丝毫抗衡。
他内心试图将善无畏大师的性意修行,与那位名作张午的尊者作对比,然而却也分不出二者之高下!
“假若已证菩萨地的慧沼禅师在此……必定又是另一番局面!”诸僧沉默之际,有一白须僧神色不甘地说道。
法智瞥了那发声的白须僧一眼,摇了摇头“慧沼禅师如在此地,我佛门想来再无宁日,只会沦灭得更快。”
白须僧闻言,神色黯然,摇头叹息了起来。
谁让慧沼禅师俗姓‘刘’,谁让慧沼禅师乃是法相宗出身?
一切皆有缘法,半分强求不得。
“佛道二门之争,非只修行分歧,更关乎二门显宗隐宗地位之争,于这场斗法盛会之中胜出者,必将威凌另一方,声势蒸蒸日上,奠下千年显教之根基,反之,则愈发倾颓,出离天下人视线!
是以,这场斗法之会,佛门必须要胜。
而且须要大胜!
而斗法之中,道门对我佛门亦必是手段尽出,更会令我等门下本就薄弱之根苗,不知要耗损多少在此次斗法之中——诸位对此,可有办法杜绝?”法智环视全场,再次出声问道。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佛门既要在次次斗法之中胜出,竞得全功,更要保存门下根苗,不要耗损在这次斗法当中!
“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多出些力,为门下根苗多多遮护了……”又一白眉僧低声说道,“法智师兄,这次便令贫僧门下‘印知’参与斗法罢……
贫僧持戒修行数十年的誓愿,尽交托于印知。
印知修行进境一日千里,当能在此次斗法之中,抢占先机。”
法智闻听白眉僧所言,顿时微微动容。
而那白眉僧话音落地,又有几个老迈的僧侣纷纷点头,各自出声道“法智师弟,我等皆已老迈,圆寂之日不久矣。
与其圆寂以后,一身修行誓愿尽皆消散成空,不若以结成愿力舍利,传于后人。
此次若令‘印知’参与斗法,我等亦愿将一身愿力结为舍利,传于印知。”
几个老僧如此发声,法智神色肃然,缓缓点了点头,“那便令‘印知’参与此次斗法。”
站在白眉僧身后,一直低眉垂目默不作声的‘印知’走出队列,跪在大殿中央,向群僧行礼,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眼眶微红,悲伤地道“弟子必不辱使命,重振佛门声名!”
“何必难过?
生死一场,不过空空……”印知的师父——那白眉僧抚了抚年轻和尚头顶戒疤,他眼耳口鼻及至眉心之中,流泻下一股股若金沙般的‘大誓愿力’,滚滚‘大誓愿力’倏忽间钻入印知眼耳口鼻乃至性魂之中,他脑后巍巍誓愿,隐隐聚成一朵莲花!
而后,先前作出承诺的诸老迈僧侣,尽将一身誓愿修行结为舍利,与印知身形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