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静宜可不是小姑娘,她已经成长为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至少她自认为如此。
当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静静地与玉言对视时,的确很有几分大姑娘的气韵。可是她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桌上那一小碟油爆松子穰,两只小爪子也不安分地在桌底下悄悄活动着,可见她仍是个孩子。
玉言将那碟松穰推向她,笑道:“吃吧,我看你怪饿的。”
“哪有!”温静宜红着脸,一面却老实不客气地吃起来。她边吃边道:“我真是奇怪,你怎么就嫁给三哥了呢?”
“怎么,他不好吗?”玉言仍旧笑着。
温静宜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不清不楚,“倒也说不上不好,只是我三哥那人……最是没定性的,唉,一时我也说不清楚,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可奇怪的,玉言在心底冷笑。温静宜拉着她的手道:“不管怎么说,现在你是我嫂嫂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看着她欢喜的模样,玉言忽然觉得有些抱歉: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把温家人视作她的家人,不想温静宜却这般热络,真心将她当做好友呢!她按捺下心底的那撇不自在,笑道:“我初来乍到,对府里的人事都不清楚,你若得闲,就给我说说。”
温静宜自然是得闲的,竟可以说一天到晚都闲着。她为人也活泼,当下便叽叽喳喳地与玉言说道起来。
玉言留神听着,与自己素日所闻所知倒也相符。原来老太太是不管事的,终日避居荣福堂中,乐得自在。府中大小事宜都是由温夫人亲自操持,许是因为府中事务过于繁琐,她无暇他顾,对几个儿女也就不十分上心,好在他们也都平安成人了。
玉言的两位嫂嫂,江氏和胡氏,都是官家女儿出身,两人各自诞育一子,素日里明争暗斗,十分热闹,只维持面子上的和睦。早前温夫人有意历练,试着让江氏从旁协助,奈何胡氏不服,争着揽权,江氏呢,偏偏才干也不出众,压不住人,两人争得鸡飞狗跳,反而让府中更乱了十分。温夫人无奈,少不得一一安抚她们,临了只得自己辛苦,再不提放权的话。
想不到温府外表这样清平和睦,内里也有这许多烦心事。但这于玉言的大计却是再相宜不过了。她要集中心力对付温飞衡,自然无暇分-身,更加不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温府与金府又有所不同。在金府,由于苏氏与她身份的缘故,本身就与梁氏及众姨娘存在冲突,想和睦相处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温府就不同了,她是温飞衡堂堂正正的嫡妻,与众人身份对等,且没有明显的利益交集,只要她不主动惹事,旁人也犯不着将她视作眼中钉。
江氏和胡氏争的无非是爵位的继承权,玉言暂时没有孩子,自然威胁不到她们——而她永远也不会生下温飞衡的孩子。非只如此,这两人还争相拉拢,以为可以多一份助力。玉言乐得坐享其成,一边安抚这个,一边应酬那个,两边都不得罪,自己却从中落下不少好处。
温老夫人和所有的老夫人一样,最欣赏腼腆温柔的女孩子,要是再带上一点适当的活泼,那更是喜欢得不得了。玉言从前就有过对付古氏的经验,如今更加得心应手。她时不时地跑去荣福堂,帮老太太捶捶背、揉揉肩,嘴又甜,又会说笑话,没多久就取得了老夫人的欢心,几乎将她作半个孙女看待。
惹得静宜妒羡不已:“祖母,到底谁才是你的孙女儿哇?”
温老夫人笑眯眯道:“谁肯孝顺我这个老婆子,谁就是我的乖孙女。”
温静宜扁着嘴道:“我莫非对您不孝顺么?”
“你也孝顺,就是性子太急了,叫你陪我这老婆子叙叙家常,怕是不到半个时辰就得打呵欠。你若有你三嫂这份耐心,我也不愁你找不着好人家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拿我打趣起来,我不来了!”温静宜红着脸跑开。
玉言笑眯眯地看着祖孙俩斗嘴,如同真正的一家人。
至于温夫人……这个婆婆虽然似有如无,玉言也不好掉以轻心。温夫人为人淡薄,喜好清静,寻常的法子自然讨好不了她,可是玉言也并非无计可施。她读的书多,脑子也不笨,于当家理纪上虽不十分精通,大致也还应付得来。看着温夫人终日忙忙碌碌,她便主动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