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很久,大约三五年了吧。”文墨谨慎地答道。
“这么说,你不是这里的家生子儿?”
文墨道:“我原是府里从外头买进来的,老太太看我勤谨,才挑了我在身边侍奉。”
“想来你家里境况不是很好?”玉言探询地看着她,“当然,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不瞒小姐说,我家虽也在颖都,却是在那下五门子的所在,寻常年景能混口吃穿就不错了。前几年碰上旱灾,颗粒无收,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爷娘没办法,这才把我卖到这里来,不然谁愿意自己的儿女为奴为婢的!”文墨的眼圈红了。
“现在可好些了吗?”
文墨神情黯然,“无非就是那样,这些年我攒起的月钱、赏赐常托人带回去,至少温饱是不愁了。偏偏家里人口众多,还有几个兄弟姊妹都没有成家,日子还有的熬呢!”
贫贱人家百事哀。玉言想了想道:“你若是不嫌弃,再过个几年,我便求了老爷放你出去,还可以为你寻一户好人家,并给你添一副丰厚的妆奁,你可愿意?这样你自己的终身有了着落,家里的景况也能好些,如何?”
文墨忙跪倒在地,“小姐大恩大德,婢子万死难报。”
玉言笑着将她搀起,“你且别忙着道谢,我也不是没条件的。”
“不知小姐想要婢子做什么?只要婢子做得到,一定竭力去办。”文墨这样说着,心里却嘀咕起来:这位温柔可亲的小姐不会让自己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玉言深深地望着她,“无他,我只要换你一份忠心即可。”
原来是这个,文墨松了一口气,“小姐放心,老夫人既然把婢子赐给了小姐,婢子自然是要忠心于您的。”
玉言摇了摇头,“那是不一样的,我要的忠心,是对我绝对的忠心,也就是说,凡事要以我的意思为先,不管其他人是如何吩咐你的,哪怕老夫人也不例外。”
“这……”文墨不禁犹豫了。
玉言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目光中有沉稳的笃定,“你好好想一想,老夫人年事已高,她还能护着你几年——当然,我这话不是咒老夫人——我只是说,凡事都有万一,人总得寻个依靠。如今就看你愿不愿意换个更坚固的依靠?”
文墨想了想,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婢子愿对小姐忠心不贰。”
“那就好。”玉言满意地抬了抬下巴,“罢了,我也乏了,你去吩咐底下人,烧一大锅热水来,我想好好地泡个澡。”
这一夜玉言睡得很好,温暖的床铺,绵柔的锦被,使她沉浸在恬静的梦里。她记不得梦了些什么,只知道那是好的。有那么一会儿,梁氏和温飞衡闯了进来,她一脚将这两个人踹了出去,随即继续编织美妙的幻境。
在梦的末尾,她仿佛见到一个俊逸的身影,那人仪容端美,言辞清澈,她看不清那人是谁,可是直觉他可以依靠。尽管是在梦中。
许是因为推拿有了些效果,次日老夫人的精神好了很多。玉言与一众小姐前去请安时,老夫人对她称赏不已,还叮嘱她常来,惹得玉瑁等人妒恨不已,就差堂而皇之地对她怒目而视了。
这几日金昀晖几乎每晚去的都是苏氏房里,苏氏虽然高兴,却也有些担心,玉言便道:“可是夫人说了些什么?”
苏氏摇摇头,“夫人很和气,说既然老爷喜欢我侍奉,让我用心侍奉就好了。可是那个四姨娘,见了我就跟乌眼鸡似的。今日午后我在园子里遇见了她,她把绢子一甩,扭头就走了,我倒替她觉得尴尬。”
玉言笑道:“那是她自己不知礼数,您不用理会她。横竖她性子直来直去的,谅也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倒是其他几个姨娘,她们是什么样子呢?”
“二姨娘怪亲热的,我看着都有点不好意思;至于三姨娘,她成日家不出门,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梅氏跟夫人一向不对盘,又因为子嗣的问题闹得势如水火,她自然得多笼络着苏氏,也好多个助力;平氏身份卑微,身子也弱,成日里用药罐子吊着,连两个女儿都顾不上,想来也不会有心思算计旁人。
如此看来,苏氏的到来虽然激起了水花,却并未打破这大宅一贯的平静。
且看这平静能维持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