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1 / 2)

翌日,天微亮。

褚晏醒来的时候,手习惯性地往旁边探了去,不料,却是摸了个空。

原本还混沌着的神志,瞬间清醒

褚晏睁开眼,入目的不是帐顶,而是木梁。

他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睡在了书房。

褚晏撑坐起来,微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被连累了啊

他起来拾掇了一番,出门去翰林院的时候,路上碰见了有士兵正在张贴告示,他略微扫了一眼,写的是自即日起,夜市的规范条例。

褚晏眉梢微挑,随即了然,这夜市的规范条例以前也有,只不过贴在那儿纸都被风吹雨淋烂了也没什么人看,对那些违反规章的商贩,京兆尹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又把这条例给贴了出来

他回忆了一下,没记错的话,北辽使臣抵达京城的时间,似乎就在这几日了。

说来也巧,他刚想起这事,一进翰林苑,就听到了有人在讨论。

“听说,这次北辽来了位皇子。”

我也听说了,据说还是因为对因咱们大雍文化感兴趣,主动要求来的。▇”

“也不知道这次北辽使臣过来,上头会不会调我们翰林院的人过去作陪。”

“有可能,不过来的好像不是个受宠的皇子,这事儿难说,看上头对其重不重视吧。”

几人边走边聊,声音渐行渐远。

褚晏步履停顿。

北辽皇子

短短几个字,却是叫褚晏某人猛然想起了个人来北辽八皇子,赫连云铮

上上辈子,他被封做摄政王的时候,接到过一封奏报,写的正是八皇子赫连云铮继任了北辽国君一事。

而这次,与北辽使臣一同过来的那位皇子,正是这位不受宠的北辽八皇子。

他没记错的话,前世这赫连云铮在京城留了好几个月,期间,还传出过对虞秋秋一见钟情的事来。

褚晏皱眉,不由得在意了起来,当初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又是怎么产生的渊源

从翰林院大门到典簿厅这一路上,褚晏都在想这个事情。

可直到他进了典簿厅,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都还没有想出个成果来。

褚晏咬牙,前世这个时候他对这事儿根本就不在意,自然也就没关注过,只是偶尔听到了一嘴传闻。

如今想要回想事情的始末经过,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

褚晏手里握着支笔杆,咔嚓一声,竟是单手给掰断了

该死

他当初怎么就没再多听一嘴

笔杆断裂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厅中之人你看我、我看你,俱是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了

林修远眼尖看到褚晏的手似乎受了伤,默默起身出去帮他拿药。

只是等他拿了药再回来的时候,褚晏却

是已经已经不在这典簿厅了。

人呢刚不是还在这儿手还流血呢跑哪去了

林修远疑惑,走过去敲了敲甄言的桌子“看见褚编撰去哪了么”

话落,甄言刚要回答,却被旁边抢先截去了话头。

只听那人轻笑了一声,似是嘲讽。

“人褚编撰有个好岳父,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至于你”

那人瞥了一眼林修远手中的伤药,又是一声讥讽,“你倒是殷勤,只可惜,人家有好机会可未必会记着你。”

北辽八皇子好诗文,若说先前要从翰林院挑人去作陪的事情还只是个传闻,刚才鸿胪寺卿一来,这事儿基本就被众人给确定了。

那可是个打眼的好差事,说起文采,能进翰林院的人,谁肚子里没有几两墨,那可都是不虚的。

再加上若是能一举教那北辽八皇子心悦诚服,不仅说出去脸上有光名声大噪,就是陛下也一定会龙心大悦,日后那是可见的前程似锦。

众人纷纷蠢蠢欲动,想争取这差事的可不少。

只是,人鸿胪寺卿前脚刚来,后脚掌院就派人把褚晏给叫了去,这意思,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得了,不用争了,人家直接内定了。

那些个心思活络的,瞬间都被泼了盆冷水,要说心里没意见,那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大多都顾及着脸上的面子,不好说出来撕破脸罢了。

但有能忍的,却也有不能忍的。

这不,就有人心中不岔捉着林修远撒气,给嘲讽上了。

自古柿子都是挑软的捏,褚晏有靠山不好得罪,而林修远嘛

那人又抬眸打量了其一眼,语气很是不屑“没骨气的狗腿子”

“你”被当面辱骂,林修远脸瞬间涨得通红。

虽然他的确存了抱大腿的心思,但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想为自己争取机会这有什么错

“人家褚编撰手受伤了,我作为同僚,关心一下怎么了”

就算抛开他那些个暗地里的心思来看,这难道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么

这人扯这个来说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狗腿,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他的样子,无非就是觉得他好欺负,想要他难堪罢了。

“你们说啊,我做错什么了”

林修远的视线环绕了一圈,谁料却是无一人帮他说话,显然,众人只是嘴上没说,心里却都是认可刚那人的话。

林修远气得手发抖,身寒彻骨不说,瞬间更是觉得自己孤立无援,那么多攀附权贵的人,凭什么就只说他,他没背景就活该被欺负是么

“那个”

甄言手都举了半天了,可也不知是不是坐在了个视觉盲区,林修远看了大半圈竟愣是没看到他这来。

不得已,他只好主动出声。

众人世间纷纷集中了过来,看得甄言头皮发麻。

被这么多人盯着发表讲

话什么的,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难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硬着头皮弱弱道“有没有可能褚编撰根本就没想接下这差事”

事还没定,一个个就在这气急败坏争红了眼,甚至还往别人身上撒气。

咱就说,有没有可能褚编撰根本就不稀罕这差事啊

一个巴掌拍不响,褚编撰要是不愿意,这事还能强加到他身上去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你们把这玩意儿当登云梯,人褚编撰不一定也这么认为好么

难道就没有人跟他一样觉得褚编撰对名利根本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吗

哦不对,这样说或许不太准确。

怎么说呢,褚编撰对权力的淡然,给他的感觉,还不完全是那种淡泊名利。

甄言顿了顿,搜肠刮肚,就更像是已经登临过高处的人,对再登高山去看同样风景兴致缺缺,觉得这种经历可有可无的那种淡然。

虽然褚编撰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编撰,和这个说法多多少少有点矛盾,但很奇怪的是,褚编撰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比起逻辑,甄言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挠着头,头一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然而,当他说完,期待地向众人寻求认同时,整个典簿厅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甄言再度深吸了一口气,谁懂啊,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孤独

“你们不觉得吗”甄言犹不死心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室的沉默,无尽的沉默。

众人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是怎么做到长这么大还这么天真的你自己听听你说的像话吗

甄言脚趾抠地,方才做足心理建设才表达出来的勇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缩了缩脖子,低垂下头,声音细若蚊蚁“打扰了”

当他不存在吧,呜呜呜呜呜不要再看他了。

众人的视线慢慢散去,可就站在甄言桌前的林修远却是仍旧看着他,心情复杂。

真是难为他了,为了给他解围,竟还胡扯出了这么大一段。

不过

林修远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还是挺感动的,他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