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战局似乎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赵小姐,空玄散人的操偶术今日重现于世,你觉得如何?”顾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声音并没有明确的源头。
或者说,它似乎来自于背后三个不同的方向,像是三条河流汇拢到一起,然后发出洪亮的共鸣,在洞窟之中回响不绝。
“空玄散人”赵嫣默念这个名字。
她想起来,自己确实在情报里读到过,顾旭和一群年轻修士在不久前去了趟崂山遗迹而顾旭就是唯一一个登上山顶、摘得空玄散人传承的幸运儿。
可就在她思考问题的刹那,忽然有两张符篆从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朝她飞来。
一张使“一丈威”从她手中脱落。
一张化作粗壮的绳索,将她从头到脚牢牢捆住,双手也被束缚在身后。
她脚下一打滑,“扑通”一声向后跌倒在地,臀部随之传来一阵剧痛。
“缴械符”。
“缚身符”。
她很快认出了对方使用的手段。
按照书里的说法,这都是非常基础的、毫无技术含量的入门级符篆。
可奇怪的是,面对这些入门级符篆,她竟然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对于像赵嫣这样备受瞩目的天才修士来说,简直就是不可告人的耻辱。
她默默向上苍祈祷,希望圣人们能够大发慈悲,千万不要把此时此刻的画面投放到洛河的光幕上倘若举国民众都看到她被人用“缚身符”捆成一条毛毛虫,那么她的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
“看来顾旭跟我谈空玄散人,绝不是想要好心地把他的招术告诉我,而是想激发我的好奇心,分散我的注意力,”她心想,“真是个阴险狡诈的混蛋。”
赵嫣一边想着,一边酝酿真元,准备烧断绳索,摆脱束缚,狠狠教训一顿那个阴险的家伙。
然而就在这时,洞窟中忽然白雪纷飞。
雪花很快落了一地,使得洞内一片银装素裹,寒气逼人。
赵嫣发现,自己身上的“圣火图腾”忽然失效了不仅如此,她的真元似乎也凝固在经脉之中,无法正常运转。
此时的她,活像是一个被强盗抓进山寨的可怜少女,穿着残破的衣裙,全身被五花大绑。苍白的皮肤上有数道殷红的伤口,无助地仰面倒在地上。
顾旭的身影也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两个纸人,一个真人。
真人站在中间,手中握着一支纤细的毛笔赵嫣猜得到,那是大名鼎鼎的大荒名器“惊鸿笔”。
两个纸人则各自捏着一摞厚厚的符篆。
从正面看,这两个纸人与顾旭一模一样,难以分辨但从侧面看,它们只有一张纸的厚度,给人一种惊悚的感觉。
“赵小姐,在力量和体魄方面,符师确实比不上武者,”只见顾旭笑了笑,轻声说道,“但若论战斗中能够施展的花样,武者则远不如符师。”
话音未落,他便大步朝洞穴更深处走去。赵嫣已暂时失去行动能力,银酒卮可以说是他的囊中之物。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头暗暗感叹,这个女人身段可真绝山峦高耸,蜂腰细柔,修长而富有弹性的双腿在残破的裙摆和粗壮的麻绳下若隐若现,白花花的格外晃眼。
出于男人的本能,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只是在今日这关键的场合下,银酒卮要比美色更诱人。所以他克制住自己,没有再看第二眼。
赵嫣倒在地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换做其他人,在这般处境下,或许会懊恼、会惊慌、会失落、会屈辱。
但曾用“斩七情”之法斩去心中“恐惧”的赵嫣,却表现出远超常人的澹定。
甚至,或许是失去“恐惧”的缘故,她心里的其他情绪,比如气愤,比如不甘,甚至还有一点兴奋,一点喜悦,被大幅度地放大,变得格外清晰。
赵嫣一直渴望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作为自己的“磨枪石”,来锤炼自己的武艺。
但以前她遇到的对手,基本上都被她轻松击败,令她无比失望。
也偶有像大皇子萧尚元这样的修士能够战胜她,但他凭借的是更深厚的真元,顶级功法天龙心经,乃至于洛京城“天龙大阵”的力量赵嫣有自信,只要自己再修行一段时间,就一定可以战胜他。
顾旭却不一样。
他年纪比自己小,境界比自己低,若论修行时间,更是不足一年。
可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却能纯凭手段,将她置于被动的局面从法术上,战斗节奏上,乃至于心理上,牵着她的鼻子走,把她一步步带到陷阱之中。
她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支配的感觉了?
如果此刻不是洛水大会,如果顾旭不是深受司首大人青睐的驱魔司官员,她甚至想把他带回幽州去,做她一个人的专属陪练。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睛,开始默念涅槃经。
顾旭的“万籁空寂”固然强大,但他不可能耗费大量的真元,长久地维持住这道法术。
随着时间的推移,“万籁空寂”对她真元的封锁,定会渐渐松动。
而赵家祖传功法涅槃经,则象征烈火淬炼、浴火重生。
只要火焰的温度足够炽热,那么冰雪终究会消融。
熟悉的疼痛再度席卷她的全身。
她再度产生血肉撕裂、骨骼粉碎的错觉。
但她从不会因痛苦而感到畏怯。
相反,痛苦会让她感到愉悦,让她感觉到一种“我正在慢慢变强”的成就。
下一刻,她的真元恢复涌动。
她心念一动,绳索碎成无数段,从她身上脱落。
“一丈威”回到她的手心。
她腾飞到半空中,准备继续去跟顾旭抢夺银酒卮。
可就在这一瞬间,整座悬浮山开始勐烈地晃动,接着被一道恐怖的力量,从中间噼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