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君臣,父女,主仆(1 / 2)

幽州赵氏虽然与襄阳陈氏、金陵沈氏并称为“大齐王朝三大门阀”,但它的来历却跟另外两家不太一样。

陈家、沈家,还有被灭门的陆家,其先祖要么是帮助太祖皇帝建国的功臣,要么曾经在抵御外敌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勋,并因此被授予“国公”头衔,获得了世代相传的封地和丹书铁券。

幽州赵氏的历史却要悠久得多,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

那时候,赵家在北方自立为王,建立了“大燕国”。

中原的大楚王朝曾经不止一次对他们发动战争,想要把这个“大燕国”纳入自己的疆土,但是却未能得逞。

直到四百多年前,乞丐出身的大齐太祖皇帝忽然在乱世之中崛起。

他手持“泰阿剑”,率领军队覆灭大楚王朝,战胜各路诸侯,然后在洛京城登基为帝,威震四海。

接下来,他便挥动马鞭,指向了大燕国。

毕竟对于像他这种志在一统天下的雄主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而北方的燕王也畏惧于他的威势。

为了避免战端,燕王选择放弃王号,向大齐太祖皇帝投降。

除此之外,燕国人也放弃了原本对“火神”的信仰,从那以后便跟中原人一样,信仰“太上昊天”和“紫微大帝”据说,这是太祖皇帝当年坚决不肯让步的一个条件。

太祖皇帝将这位投降的燕王册封为“燕国公”,并让他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自己的私军和对幽州区域的自治权,甚至允许他自行任命幽州的部分地方官员当朝廷制定跟幽州有关的政策时,也会参考燕国公的意见。

其他的世家门阀都没有如此大的权力。

再加上当今燕国公赵长缨拥有圣人实力。

夸张一点儿说,幽州可以是算是大齐王朝境内的一个“国中之国”。

小时候,当赵嫣从长辈们的口中听到先祖的故事时,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当初那位燕王没有向大齐太祖皇帝投降,那么自己现在岂不就是一位公主了?

当然,现在她虽然没有公主的名号,但是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和待遇,其实跟真正的公主相去无几。

此时此刻,赵嫣望着衣衫不整瘫在凉亭里的父亲,嗅着空气中浓烈的酒香味儿,心情格外复杂。

这些年她一直待在戍边军队里,亲眼目睹大齐朝廷像软刀子切肉一样吗,一点一点地裁撤赵家的私军,也听说了那些类似“东北有天子气”、“日升之际火为主”之类的谶言。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有反叛的心思。

她只觉得,这应该是朝廷想要削弱门阀势力的手段,就跟最近派人调查金陵沈氏产业的逃税漏税问题一样。

可在这样的情形下,燕国公赵长缨却对此无动于衷,表现得格外颓废,甚至懒得去制止谣言,任由其到处传播。

“嫣儿,有件事情之前忘了跟你说,”只听见赵长缨打了个嗝,接着说道,“上个月青州府出事儿时,我去那边跟沂山雪女打了一架,打了个两败俱伤她回到了冰窟之中,进入了沉睡的状态,而我的部分经脉也被她用法术冻住,难以正常地运行真元。

“所以你来到京城后,做事儿还是尽量稳重一些。万一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人,我可没法像以前那样帮你撑腰了。”

赵嫣双手抱在胸前,眯起眼睛说道:“沂山雪女堂堂大齐圣人,竟然连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鬼怪都打不过?”

“鬼怪这东西,可不一定是实力越强,名气越大,”赵长缨嘿嘿一笑,回应道,“比如那空玄散人,在他举行晋升鬼王的仪式之前,一直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赵嫣没有立即说话。

她曾经从朝廷邸报和旁人的议论中了解过青州府的那场灾难。空玄散人那缜密的计划,还有抹去自身因果的手段,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不过这个事件里,最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是“顾旭”这个名字。

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刚刚晋升第三境的修士,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从一个“凶神”级鬼怪布下的必死之局中逃脱出来。

之前她派丫鬟在元宵擂台赛上对顾旭发起挑战,一定程度上也是受到了这份好奇心的驱使。

“听说最近那个叫做顾旭的年轻人在洛京城风头很盛”

“我建议你暂时别去招惹这个人。”

未等赵嫣说完,赵长缨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但是他眼睛里那迷迷糊糊的醉意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说话的语气也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为什么?”赵嫣蛾眉紧蹙,“他很厉害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一个年轻人。

以前她就算想拎着长枪去找皇子单挑,赵长缨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下手轻点儿,别打死打残就行。”

赵长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曾经在洛司首的观星台上见过这个顾旭一面。当他出现的时候,洛司首不仅专门起身相迎,而且还客客气气地亲手给他倒茶连我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难道他背景很深?”赵嫣猜测道。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确信。

毕竟众所周知,驱魔司的洛司首一向是个清高冷傲、自矜身份的人,不论是其他圣人还是皇亲国戚,他都不会起身迎接,更不会亲自给他们斟茶。

也只有皇帝的圣旨,能够让他稍微挪一挪屁股。

可是在这世间,又有什么背景能够比皇室、比圣人更深厚?

“谁晓得呢?”赵长缨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凭空变出了一个新的酒壶,再次咕噜咕噜地往自己嘴里灌酒,目光重新变得迷离起来。

深红色的酒水从他的唇角流出,沾湿了他的胡须,滴落在他的衣襟上,使得亭子里弥漫着更加浓烈的酒香。

赵嫣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凉亭。

赵嫣的房间,是整座大宅中最宽敞、最奢侈的一间,比燕国公的屋子看上去更加富丽堂皇。

屋内摆着一张弦丝雕花架子床,挂着青纱帐幔,旁边摆着珊瑚迎门柜,一张雕花细木贵妃榻,几把梨木镌花椅。

墙壁上挂着名人的字画,桌上摆着古铜炉、流金仙鹤,地上铺着来自西北边疆的羊毛地毯。

丫鬟们早就在浴桶中准备好了“五香汤”,服侍她沐浴。

古书中记载:“五香汤法,用兰香一斤,荆花一斤,零陵香一斤,青木香一斤,白檀一斤。凡五物切之,以水二斛五斗煮取一斛二斗,以自洗浴也。此汤辟恶,除不祥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