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景本来就很乱的心思,因为楚君誉的一言,镇静下来,脑子里回荡着这四个字。天魔之气?天魔,是他想的那个天魔吗,突破元婴时总有一股阴冷之气横生骨髓血液,阻碍灵力运转,原来是天魔之气。
月色过窗,清冷雅致的无涯阁内,楚君誉从身后环抱住他,手指轻轻点在他心口上方,他俯身而下,气息如一捧雪。
“蛰伏很久了,应该是你出生时便有。”
裴景一愣,霍然转头:“出生时便有?”
楚君誉微微一笑,语气竟然有几分温柔:“是呀,你命中注定破不了元婴。”
裴景皱了下眉,想到《诛剑》原书里的情节,里面裴御之想要夺取季无忧的金丹炼药,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倒没什么惶恐的心思,一路顺风顺水至金丹大圆满,坎坷磨难总会来,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一关。
“有什么破除的办法吗?”
楚君誉松开手,无意间掠过裴景的发,柔滑冰凉,一时间手指便停下,绕着玩起来,轻描淡写说:“我可以帮你。”
裴景问:“怎么帮?”
楚君誉:“先找一处温池。”
裴景第一反应居然是问:“要不要脱衣服?”
问完。
裴景:“……”
楚君誉:“……”
两人都陷入沉默。
银发青年就这么与他对视,很久缓缓开口:“不用。”
裴景:“……好。”真想钻个地缝。
天堑峰是没有温池的,而离的最近的,应该是在书峰的后山。找到病症,当然不能拖延。
前往书峰的路上,裴景想了一些事,按楚君誉的人设和他那么厌恶季无忧的性格,在原书里应该也是个反派,而且那种是《诛剑》后期出场就直接带给主角窒息般碾压的反派,不是他这样只活跃在前期的炮灰。想到楚君誉说,来云霄为了一个人,裴景便问:“你是不是没来云霄之前就认识我?”
楚君誉却问说:“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裴景:“别骗我就行。。”
楚君誉深深看他一眼,说:“认识。”
裴景继续问:“我在你记忆里很蠢吗?”为什么蠢,,他记得他对外的形象还挺光明伟大的。
楚君誉一笑,说:“会问出这种话,你说呢?”
裴景停下脚步,俊逸的脸上是另一种执着:“哪件事。”以前顶多被楚君瑜气得磨牙,但他现在却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哪件事让你觉得我蠢。”
书峰藏书楼的山路前,有一条霜叶染红的走道,白天看像一团红云,夜间却显得有几分萧瑟来。楚君誉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淡淡说:“非要在我这得出一个答案?”
“嗯。”
楚君誉忽然似笑非笑问,“裴御之,你觉得我的耐心很好吗?”
“……”好个屁。
裴景沉默地低下头。想起云岚山脉枫叶落如雨的那个夜晚,从黑暗里走出的神秘银发人,对他也是一样的语气。心情莫名奇妙就低落了起来。
在枫林的后山,寒意层生,草木结霜的深处,落座一处温池。白雾一点一点往外渗,但却是冰冷,更像一处寒泉。
楚君誉说:“进去。”
裴景以前修炼,也在冰室里呆过,所以并不怕冷,很自然的将身体沉入水中,寒气一点一点渗入骨髓,让他眉宇都染了一点白霜。事关自己破元婴的事,裴景还是挺积极的,偏头:“然后呢?”
楚君誉:“然后闭嘴。”
裴景恨得牙痒痒,果然还是少年的楚君誉可爱,虽然同样冷冰冰,但任由他勾肩搭背也不会嫌烦。居然嫌他话多,他对谁话多过。
楚君誉道:“当自己在闭关,试着突破元婴。”
裴景在温池里偏头,愣怔又惊讶:“在这里怎么可能进入闭关时的心境。”
他乌发落了一肩,发白的雾气里,漆黑的眼眸显得温澈又明亮,雾失楼台般动人。
楚君誉直视他的眼,放低声音说:“试试。”
裴景眉心一皱,但也还是很听话地转过去,背对他。开始运气凝神,金丹破元婴并不是说的玩的,感知天地,顿悟万生,少说也要十年。怎么可能一息之间进入状态。心里想着不可能,但他还是尽力去试。能登顶天榜,裴景本身的意志和心性就不会差。
很快摈弃杂念,风吹草动尽入耳,空中的金木水火灵力星星点点,连光都实质化。
他丹田内的金丹已经达到最终状态,浓郁精髓,甚至有溢出的征兆,就像盛满的水缸,需要打破,换另一个容纳之所,金丹化婴。而随着神识一点一点变长变深远,他周围蛰虫出动草木生长,声息都更加明显。紧随而来的却是身后之人的呼吸,轻轻浅浅,如丝如缕。然后一切都变了样,山川静止草木不言,他被拉回现实,识海甚至开始临摹楚君誉的模样,发与眉眼,风姿卓绝。裴景努力想要自己的神识正经起来,然而它们像是一群调皮的小孩,根本不听话。
楚君誉将一滴血滴入寒池里,血色很快淡的看不见。守在一旁,等着蛰伏在裴景身体里的天魔之气出来,见半天没有动静,低头,却看到裴景复杂的表情。这个年纪还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于是这种纳闷的表情做出来,竟然有一种稚气的可爱。
楚君誉心中叹口气,按住裴景的肩膀,喊了声:“裴御之。”
裴景几乎是一瞬间就睁开了眼,又是纳闷又是恼羞,他刚才在干什么?!
楚君誉眼眸沉如寒星,说:“你刚才在想什么。”
裴景一窘,开口:“我……”说不出口啊。而楚君誉的神情那么认真,裴景诡异地生出一份羞愧之情来。他靠在岸边,小声说:“今晚怕是不行,离上次闭关太久,我可能还要点时间。”
不是这个原因,他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