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双子的死亡。</P>
但,池衿试图拦下别的,他掐指一算,便在山下等来了准备夜间渡船的常怀瑾。</P>
池衿指着他怀中银光,轻声道:</P>
“三师兄,你可以去,但你不能带走幽荧。”</P>
“幽荧,该留在二师姐身边。”</P>
他于心不忍,“你最好,也不要离开蓬莱。”</P>
池衿伸手要夺。</P>
常怀瑾一掌甩开他,双目赤红,他其实早有堕入心魔的征兆了,他怒吼:“让开!”</P>
“不让我带走幽荧,可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P>
“常握瑜可以摘师姐的碑铭,她可以自请下山,凭什么,凭什么我不可以?!”</P>
“大师兄能去通州替师姐送东西,握瑜总说她能看见师姐,你也是一副万事知之又不可泄露的模样!我呢?!凭什么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我什么都不能做,是因为我不配吗?!”</P>
这是池衿第一次见常怀瑾的疯魔样貌。</P>
在他的记忆里,三师兄永远是噙着一抹笑意的。</P>
似暖绪清风般的一个少年人,竟然也会被逼成这副可怜像。</P>
池衿试图解开他心结,“不,二师姐这么做自有她的道——”</P>
“不说就让开。”</P>
常怀瑾打断了池衿的话。</P>
他面上很冷,冷的池衿无比悲凉。</P>
浮猋剑光闪烁,青色剑影瞬间指向了他常常忍让着的小师弟。</P>
池衿怔怔。</P>
半晌。</P>
他顺从的让开了路,没有再要求常怀瑾留下幽荧。</P>
这更让人无力。</P>
常怀瑾呵了一声,“……我就知道。”</P>
“只要提到这些,你们就成了哑巴,你们将这些事守得比什么都严。你们谁都不会告诉我……谁都不会。”</P>
少年青衣、束发,发间白色绸缎随风扬起又落下,在夜色中拉出好长一道白幕来。</P>
海风是湿咸的,少年一双凤眸被这风掀出点点水意。</P>
常怀瑾回头,他眉间心魔红影闪烁。</P>
他自嘲般笑笑,“池衿,我不是怪你。”</P>
“是师姐在怪我。”</P>
常怀瑾喃喃自语,他声音像陷进了这海天月色里:</P>
“这是应该的……我也恨自己,我恨啊——我恨自己没有打开盒子看一看,就这么把师姐的救命草药拱手送了人……”</P>
清淡语调下,蕴藏了浓浓自弃意味。</P>
那时师姐已说不清是第几次因救傅弈受伤了,被二师叔关在房内自省静养。</P>
常怀瑾常去寻她谈天,替她解闷。</P>
偶尔会聊到傅弈。</P>
师姐听闻傅弈中毒,性命垂危,便起身去寻了盒子,委托常怀瑾送去。</P>
常怀瑾时常替师姐跑腿,他虽鄙夷傅弈,却向来很听阮蔚的话。</P>
她叫他去,他便去了。</P>
而当师姐的噬心蛊再一次发作,崔晏君满屋子寻药救人时,常怀瑾才知道。</P>
他送出去的那个盒子,是阮萳之替阮蔚寻来的救命草药。</P>
那日,师姐死了。</P>
常怀瑾便也如疯魔一般困在了那日——</P>
池衿张口,却来不及再劝。</P>
常怀瑾已乘舟离去。</P>
-</P>
罪人独守记忆,这是世上最苦闷的刑罚。</P>
池衿其实不常回想。</P>
他不太敢。</P>
只因每每回想,便有无数恨意涌上心头:对天命的、对通州的、对魔界的、对傅弈和那些自诩正义的宗门世家们的……</P>
他要恨的人太多了。</P>
池衿垂首,久久地凝视着左手束袖。</P>
忽然。</P>
清铃晃动,一阵馨香沁入鼻间。</P>
窗柩处被大力推开。</P>
冷风扑面而来——</P>
少女嗓音淡淡,“池衿。”</P>
阮蔚顿了顿,望着房内端坐着、满脸恍惚的池衿。</P>
她缓慢开口:</P>
“今夜下雪啦。”</P>
她露出个笑,直接跃进屋内,将池衿拉出门来。</P>
阮蔚指着天边道:</P>
“蓬莱的雪,比苍山好看吧。”</P>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也是令池衿瞬间心神失守的一句话。</P>
月色照在少女柔和脸上,晶莹雪花点点落下,点墨般晕在了她发间、脖颈、腕间,那是与她姿容相衬的洁白神韵,神女噙笑,显得这画卷无比灵动。</P>
池衿久久地回不过神。</P>
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头巨恸。</P>
月光、雪色。</P>
天下美景皆汇聚于此。</P>
可池衿挪不开眼去看月、看雪。</P>
在他陷入过去时,一次次,永远都是阮蔚将他拉了出来,她将他拽回这一世浮沉里。</P>
他想。</P>
谁能忍得住?</P>
海色、月色,可谁能不爱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