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你带孩子先走,我进去找他们”,方楼轻轻将还在抽泣着的孩子放到她的怀里,并小心翼翼的教着她如何借助肩膀可以更加省力一些,只是教着教着方楼就感觉到了于甜甜的心思好像并不在这里了,于是抬起头顺着她看向的方向转过身,如此看到了身后那惨烈的一幕。</P>
石廊的尽头处,两个即将相拥的爱人在伸出手触碰到彼此的那一刻,瞬间被无情的大火找到机会席卷吞噬,他们遇见彼此时惊喜的神情甚至都还来不及转换成惊恐,就已然看不到对方的踪影驱向何处……</P>
可是他们不该怨怼,因为这是他们来这世上一遭,必然要上到的最后一课,生死危机的关头,生命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看扁的。</P>
“自作自受”,方楼一声叹息,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女孩,径直闯出了火海,只是他还是忍不住会为曾经的默契痛心,会为自己的差劲失望,如果他真的是个天才,他应该可以研究出那个生命奥义的最优解才对,如何让想要活下去的人,好好活下去,譬如阿水,譬如付豪。</P>
林荫市的大火趁着月黑风高的偏僻郊外夜晚无人注意,狂妄的将整片野竹林恨不得也烧了个干净,等人注意到时,早已舞动了一夜又一夜,而琳琅市的洪流却相比林荫市省去了许多麻烦,机关的洪流引进的是瀑布的源头,如此自产自销的循环,并没有造成任何的风浪,而警方光是忙着安抚受害人就已然夜不能寐,根本没有时间顾及那座早已被水冲了个一干二净毫无痕迹的山中宫殿,甚至还有人推脱,那其实应该是考古学家的活儿,要不是现代物品应有尽有,还真信了他个鬼咯!</P>
可有一个人却愿意将她毕生全部的时间用来探索这座蓝山瀑布,甚至是生命融为一体也在所不惜。</P>
当江小艺背着孩子坐着竹筏一个人在山中搜寻了许久依然无果后,不知不觉间竟顺着水流漂到了瀑布之上,江小艺突然反应过来慌张的寻找解决办法,可是怎么都止不住竹筏下那如此湍急的水流正昂首以盼的准备就绪带着他们直冲云霄。</P>
就在瀑布的尽头赫然赤裸裸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铺展在她的面前时,她突然好像并不害怕了,反而有了足以抛下一切过去的痛苦从此得到解脱的释然,于是江小艺随着竹筏顺着水流在飞上云端的那一刻,她不禁欣喜地闭上了眼睛,并且阖上手掌默默祈求着,当她下一秒睁开眼睛时,一定要是在喝下孟婆汤之前啊,她想再见一面,与那些她爱的人再见一面。</P>
“不可以!”白一白的痛心嘶喊也无法挽回地球上除了引力的无所顾忌,还有一种名为‘女人’的生物,柔软似水,可一旦做下决定后却是坚如磐石的决心。</P>
每天都是那个路线,江小艺已经连续找了许多天,她说她想再见一面阿水,无论是残肢断臂还是一滩血水也好,她很想他,于是白一白答应了。</P>
可今天落日都即将落下帷幕,她却迟迟没有回来,白一白独自翻山越岭沿着他曾跟过她走的路线一路找了过来,却正好撞见她像是阿英换了人形一般在天上飞舞了起来,看得白一白都呆愣了一瞬,可转而就焦急迫切的呼喊道,不可以,阿英不会离开故土,江小艺不能在天上飞舞,那都是违背自然科学的,最重要的是,阿水的临终拜托,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P>
当救命钢丝已然伸到他们面前,江小艺感觉到了钢丝划过时所带有的凉风微微拂过她的面容,清爽干净,那是阿水的味道啊,那是他在召唤她的笑容啊,那是他用生命为她搭建的栖身之所啊,她要大步走向他了,不,她要悬空飞向他了,绝不退缩!</P>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阿水!”</P>
江小艺微微歪过脑袋,躲过了非要将她留在痛苦深渊无休无止的命运,于是在钢丝得心应手的套住她身后的孩子那一瞬间,白一白立刻拉起收回,没错,速度就是灵活掌控钢丝的关键技巧,所以他从不会失手。</P>
只是当白一白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他刚刚救下的可以毫无顾忌哇哇大哭的孩子时,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技术上的失败,他失手了,竟然有人可以从他的钢丝下逃脱离去,他想不通,方楼当初是怎么那么笃定只有他可以掌握他精心研创的这一门钢丝技能,他明明弱爆了,他连阿水那么简单的嘱托都无法为他实现。</P>
再一次,他再一次亲眼看到一个人落入蓝山瀑布的滚滚洪流中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可他却无能为力,随着夜色的落幕,白一白只能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路飞快赶回北河县,那里还有一个女孩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无法挣脱。</P>
自从那天他们顺利逃脱之后,顾小森好似松了一口气般摆脱这段苦不堪言的压迫令她累极,竟再也没有醒来,不断地被噩梦所束缚烦扰,他不能离开太久。</P>
可他也好累,当一切都要自己扛时,他才发现落入他人设计的机关竟只能体会到困难重重,根本无心体会其中的生动有趣,没有光环外挂的他一路闯来实属艰难,牺牲了太多,失去了太多。</P>
还好他还有方楼,方楼一遍一遍的向他强调着要撑住,撑到他们转手拿到主动权的那一刻,只有渡过黑暗的黎明才会光芒四射,而光明注定是由他们来续写的。</P>
白一白相信他,他会有办法的,他什么都会有办法的。</P>
只是当他走进房间见到床上空空如也时,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已经快要蔓延到他的五脏六腑,令他体无完肤了,甚至窗外连一丝月光都吝啬于透进,支撑他那份虚无缥缈的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