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声突如而至的打扰,让祈珩凝聚在眼底的笑意,慢慢黯淡了下去。</P>
他不耐烦地压下眉梢,看向门外,今日的颜声,真是没有一点儿眼力见。</P>
扭头俯身偷了一个唇吻,心腔被她占的满满的,眉眼就又柔和了下来。</P>
祈珩满眼不舍得把被子掖好,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走。</P>
打开门的一瞬,面上却是青黑一片,变脸比翻书还要快。</P>
颜声往后退了一步,献殷勤似的奉上两个汤婆子。</P>
“主人,属下知道,不应该打扰你的好事,可是情况紧急,属下不能不来打扰。”</P>
祈珩把汤婆子抱在怀里,用脚勾着门关上,来到榻前,把一个汤婆子塞进她的怀里。</P>
另外一个汤婆子暖着外袍,塞在她的背后。</P>
这样,她就冷不着了,起来穿的外袍也是暖和的。</P>
做完这一切,他和颜声进了隔壁客房。</P>
祈珩坐在桌子旁用膳,漫不经心地问,“说吧,什么事?”</P>
颜声退开几步,“第一件事,小侯爷出发来这了,带了顾辞、扶风和谢宸,还有一批高手。”</P>
“第二件事,山脚下守着的人来禀报,山匪有了动静,大抵今晚会来。”</P>
捏在手心的勺子一紧,祈珩很快遮掩下心绪,故作轻松的说,“知道了。”</P>
颜声听到这么平静的话,只觉得匪夷所思,“主人不阻拦吗?”</P>
“万一月影大人和小侯爷在山上相逢了,她跟着跑了怎么办?”</P>
祈珩放下勺子,优雅地擦拭唇角,“我不会再做让行止难过的事情,他们要来就来吧。”</P>
“你们上了山之后,把毒雾和机关都破坏掉,让他们上山容易点。”</P>
他们能早点上山,收拾完山匪,就能早点离开。</P>
要是遇上了……</P>
他下意识抬眼转向隔壁客房,隔着一堵墙,并不能看不见她,不见她的紧张愈发紧促。</P>
就好像他并不知道,他们遇见了又会如何。</P>
是和他回去。</P>
还是会留下来?</P>
颜声惊的想要掉下巴,“主人,你这是给情敌开路啊。”</P>
“做顺水人情也不是这么做的,你是不是爱她爱疯了,爱糊涂了啊!”</P>
吼完这句话,他突然想到和离书一事,主人这是想要不阻拦一切,让情敌自己强大起来。</P>
他上前几步,抱住祈珩,“你这不是自找死路吗?”</P>
“祈珩,你想开一点吧,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我不想看你死啊。”</P>
祈珩嫌弃地拍开他,“你别喊了,别让她听见,让她心里生出愧疚。”</P>
“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死的。”</P>
他想一直陪着她,怎能让自己死?</P>
颜声被他的想法吓得浑身虚弱,只能轻轻重复喃着,“心里有数就好,心里有数就好……”</P>
一遍一遍,抚慰自己不安的心。</P>
祈珩掌心搭在颜声肩上,稍稍用力捏了捏,为他稳下心神来。</P>
“陪我出去逛一逛,散散心,这么多年了,一路都是腥风血雨。”</P>
“我们二人,好似从未享受过,几日安逸的时光。”</P>
“也好,也好。”</P>
颜声伸手揽住他的肩,“今日你我就是兄弟,我就不把你当你主人看了。”</P>
“好。”</P>
两人出门逛了半晌,回来时苏行止正对着窗牖吹冷风。</P>
整张嫩生生的小脸,被风吹的红红的,眼睛还一眨不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P>
祈珩挥手让颜声退出去。</P>
关了门走到她身边站着,搓热手心抚上她的两侧脸颊。</P>
苏行止被脸上的温热烫回了神,无神的瞳孔,倏然惊现了慌张,侧身躲开他的手。</P>
“昨日之事,到今天已经结束了,你我也应该保持原有的关系,你别离我这么近。”</P>
悬在半空的手,余温被冷风吹散淡去,渐渐冰冷下来。</P>
祈珩失落地垂下长睫,指尖不可遏制地蜷起,“早晨醒来,你还……”</P>
还贴近他,允他吻她的粉颊。</P>
现在吹了一阵子风。</P>
就妄想不认账。</P>
“那是我睡糊涂了。”</P>
她起身打断他的话,边说边往外走,“你就忘了吧,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P>
“不好,不好,不好。”</P>
他以身挡住了门,挡住她的去路。</P>
头发丝因为跑的太急,凌乱拂过眼前,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可他丝毫顾不上。</P>
“苏行止,你是想要靠近我的。”</P>
“你怕你靠近我,被你自己的内心谴责,谴责你是个不负责任,转头就见异思迁的人罢了。”</P>
她被戳穿了心思,难堪的想钻个地洞,不断后退着步子逃避。</P>
鬼使神差般,她对上他破碎溢着水痕的眸子,挪动的脚根被钉在原地。</P>
“你……哭什么?”</P>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软弱?”</P>
她低头不敢再看,发狠地掐住掌心,想让刺痛让自己清醒一点。</P>
可越是疼痛,越是清醒,想要靠近他的心思,就越发清晰。</P>
“行止,你与他相识不过十余日,你可以不爱他的,没有人会怪你。”</P>
“你对他的情意不是爱,只不过是对他皮囊的喜欢,对他示弱的可怜。”</P>
“我也可以的,对不对?”</P>
一想到沈思卿要来,她这副拒他千里之外的姿态,冥冥之中,像是预示着他们的关系,到今日就该结束了。</P>
他所做的一切,都要功亏一篑。</P>
他不允许。</P>
也不能让这事发生。</P>
他的指尖抵住她的下颌,即便此刻心痛至极,痛的他想发疯,却不敢多用一点力。</P>
“求你看看我,现在我同他一样可怜,同他一样求着你,难道你就能忍心不要我吗?”</P>
苏行止压根不敢看一眼,听他音色的悲痛,就能猜到他眼神有多么可怜。</P>
可越是这样容易犯糊涂的时候,她就应该先离开,找一处平静的地方,停下来好好想一想。</P>
“祈珩,你别逼我,让我好好想一想,好不好?”</P>
她生生掐住要靠近的心思,“就一天,等到明日这个时候,我就给你一个答复。”</P>
等明日这个时候?</P>
他等不到,也不能等。</P>
他只能赌一把。</P>
祈珩取出怀里的紫藤花簪,淡紫色的小花簇着枝节垂落,在粉白的掌心,像是活过来一般。</P>
“行止,我等不了那么久。”</P>
他把发簪递到她眼前,“这是我想要送你的定情之物。”</P>
“你若是不肯接,我现在就走,此生再也不靠近你一步。”</P>
这话是在逼她认清心意。</P>
她若是不接,他还是要继续纠缠。</P>
只要他活着,就忍受不了要离开她。</P>
祈珩怕把她逼的太紧,后一句话松了口。</P>
“你若是肯接,那我们就慢慢再试,我再慢慢等着你,好吗?”</P>
苏行止盯着紫藤花发簪,神色凝重起来。</P>
接下花簪,就是默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接就是要斩断了他们的一切联系。</P>
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可以回到最初的起点。</P>
这样的威胁,她委实是不喜欢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