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便是落荷院,是整个秦府最大的院落,我母亲生前便居住在这里。
她原是苏州富商的独生女,家境殷实。外祖母生她时难产而亡,外祖父终生没有续娶,对他十分疼宠,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十分跋扈。
本想招个老实的上门女婿,偏偏她对我父亲秦誉一见钟情。
我那外祖父看人颇准,一眼便认定秦誉滥情重利,并非良人,百般劝阻。
可我母亲如何肯听,被人哄了几句,便认定祖父是为了香火传承,才执意反对二人。
最终老人家饮恨而终,而我那天真的娘亲,欢欢喜喜的带上了苏家全部的家产嫁给了我父亲,用苏家积攒的全部财富为父亲的铺路。”
秦念之缓缓往里走,一步步来到了荷塘边上。初冬的荷塘,一支支枯黄的茎叶衰败荒凉,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愉悦的,痛苦的,挣扎的,不甘的……
深吸一口气,秦念之撑起一抹笑,侧头对着宣和帝说道,“两人确实度过了一段还算幸福的时光,父亲官途顺遂,母亲陪嫁殷实,生活得还算美满。
可好景不长,父亲养在外室的女人被母亲发现了。她自小娇纵跋扈,如何能忍得。直接带着家丁打上门去,将那女子……极尽折辱,最终那女子被逼得自尽。
父亲为了官声,自然不敢声张,又因此事与母亲生了嫌隙,两人关系日益紧张。
父亲在外有了更多的宠妾,母亲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闹了几次不欢而散。
直到父亲遇上了他的真爱-月姨娘,为此遣散了身边的莺莺燕燕,将人亲自迎进府,甚至在月姨娘有孕之后,一度打算将我母亲休弃,将月姨娘扶正。”
少年神色平静,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可宣和帝却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憎恶,对秦誉,对李璃,甚至是对自己……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该阻止他继续讲下去。
似乎看出来宣和帝的纠结,秦念之歪头看向宣和帝,粲然一笑,“五哥不是一直想知道吗?”
宣和帝迟疑着微微颔首,安静地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我一直很讨厌秦衡之,我羡慕他,又嫉妒他,甚至恨他。
他是在父母爱意,期盼中孕育的孩子,而我恰恰相反。
月姨娘有孕后,我母亲大受刺激,多次算计无果后,竟给我父亲下了药……这才有了我。
我的母亲愚昧无知,天真恶毒,她妄图用一个孩子来挽回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
为此甚至不惜用伤害自己,九死一生,只是为了抢先一步生下所谓的嫡长子,稳固自己的地位。
显而易见,她失败了。
我那父亲,骄傲自大,多情薄幸,刻薄寡恩,对他而言,我是他人生中的污点,是被人算计下的产物,一个注定早夭却偏偏占据他嫡长子名头的废物……
还有月姨娘,她认为她和秦誉才是真爱,是我的出现,阻碍了她。
他们都憎恨我。”
少年颓丧着敛下眼眸,似乎很是不解,他问,“在过去很多年里,我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宣和帝不敢想象再这样扭曲可怕的环境氛围下成长的秦念之该有多无助,多害怕。伸手将他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认真郑重说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的父亲不愿承认自己的薄情寡义,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敢休弃你母亲,所以把怨气发泄在你身上。
你的母亲更是自私恶毒,不敢承认自己爱错了人,又不甘心让出大夫人的位置。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又没有足够的手腕收拾妾室,才将所有的怒火转嫁在你身上。
你只是比较倒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