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终于有一些同行意识到琼西书院虽然不会与本地书院直接争夺生源,但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本地社会对教育机构的关注给全部吸走了。这当然不会立刻动摇本地书院的经营基础,但整个社会对其关注的程度,却是让这些同行们有些忧心今后的形势变化——谁才是真正的正统书院?
搁在琼西书院出现之前,这个答案当然毫无疑问,书院的教学内容就应该是四书五经,教师不讲经史子集那还能叫正统书院吗?但琼西书院这种宣称不教授四书五经的另类书院出现之后,却是一举便吸引了本地民众的注意力,甚至还真有不少人打算报名入学这个听起来就一点都不正统的书院。
虽然同行们都认为琼西书院的宣传有哗众取宠之嫌,但这种手段似乎相当成功,不仅是夺取了底层民众的关注,到现在甚至连社会上层也开始关注这个另类书院了。整个广州从上至下,似乎都在讨论与琼西书院有关的事情,而这样的热度却从未在本地书院身上发生过。
但这个时候想要再对琼西书院采取某些限制措施似乎为时已晚,不仅是得罪不起与其合作的福瑞丰,更是因为目前对琼西书院的社会关注度已经非常高,任何带有敌意的措施都有可能会被舆论放大,从而影响到自己的名声,这对于珍惜羽毛的本地书院来说是不可接受的风险。
而最令本地书院感到郁闷的是,琼西书院的开学仪式邀请了不少社会名流,也包括了很多本地文化界的名人,但就偏偏没有对他们这些同行发出观礼邀请,显然并不打算要跟本地书院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当然如果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那倒也罢了,毕竟琼西书院的教育内容和方向都与本地书院大相径庭,今后的同行竞争似乎也不会太激烈。不过事情却并未到此为止,在琼西书院开学之前的几日,本地各家书院陆续都有教师主动提出了辞呈,不再继续任教。
然后便有书院发现,这些人辞职之后并不是要离开广州另谋高就,而是打算直接跳槽去琼西书院。
虽然琼西书院不教四书五经八股文这些传统的内容,但也设有扫盲性质的文化课,以帮助那些基础较差的学生能够更好地接受职业培训教育。书院的专业课教师大多是各个行业的匠人出身,对于文化课的传授并不在行,所以书院仍是需要找一些真正意义上的教书先生来负责这些教学工作。
考虑到人工成本问题,从儋州调人过来的潜在费用会大大高于在本地雇人,而且来到广州之后还会存在一个适应期,这当然远不如在本地想办法解决用工需求了。
如果时间充裕,那倒也可以在本地慢慢招人,不过广州分院的开学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做事也就没法太讲究了,于是便通过牙行这类中介机构直接从本地书院挖人了。
琼西书院对于教授文化课的教师没有太高的要求,所以那些在原书院不怎么受器重的人就成了挖角对象。张金宝直接开出了收入加倍的待遇,很快便撬了几人过来替自己做事。
张金宝并不在乎本地书院对自己的观感如何,在儋州的时候,书院之间的竞争便是实力说话,而到了广州这边,李奈也给出了承诺,会为书院解决来自外部的敌意,所以即便这种挖人的手段有可能会得罪本地同行,他也毫不顾忌地用上了。
而与此同时,受日程安排所限的郑柞已经离开广州打道回府。相较于同来广州的张金宝,郑柞的差事办得并不顺利,明里暗里都有不少阻碍,让他难以在离开广州之前看到安南会馆动工。
虽然已经与李家谈妥了征地的事,但具体什么时候能够把地皮上的住户们全部迁走,郑柞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广州注入大笔资金,就连购地款也会等李家这边替他完成征地拆迁之后才会支付过去。
但问题就在于郑柞并不在意这些花费,他只希望自己所计划的安南会馆能够尽快在广州开设,并以此来打开安南与广州之间的直接贸易渠道,今后的贸易活动就不再需要通过海汉进行中转,也无需再接受海汉的监管。从运营成本上来说,或许一两年节省下来的费用就能抵上在广州兴建安南会馆的成本了。
计划虽好,但实施起来却还是防不住海汉与福瑞丰在背后联手下绊子。所以郑柞在离开广州的时候实在没有什么好心情,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他对广州以及大明的印象,而这也正是海汉所期望达成的效果。
站在海汉官方的角度,当然是希望将安南与大明之间的贸易活动都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像安南会馆这样的机构,那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大明境内为妙了。陈天齐将安南人在广州这边的动向汇报给三亚,也是得到了来自执委会的肯定。
当然了,关于这其中所采取的种种手段,陈天齐不会在报告中详细描述,而执委会也很默契地不会过问安南人究竟在广州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只要目的达成,驻广办便已记上一功了。
不过这过程中的实施部分主要还是靠李家处理得当,驻广办并没有直接参与进去,顶多也就是陈天齐给李家表明了一下海汉的态度而已。而陈天齐也不知道李继峰对安南人观感不佳才是李家在暗中阻挠此事的真正原因,他只当李家是领会了海汉的意图才会如此操作。就在这样的误打误撞之下,双方倒是十分默契地合作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