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事实,表现得镇定和看着谨慎的公子雍,确实可能在坐上君位之后能够有所作为。
正常的选贤选能条件下,公子雍会是一个好人选。
问题出在哪里?他们这些人不想要一个可以有所作为的新君,要的是不会对他们产生威胁的新君。
当然了,楼令知道公子周那副怯懦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同时,楼令也知道公子周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
起码楼令了解公子周,对公子乐和公子雍却是完全陌生。
“聪明如晋周,他上位之后绝对不会硬来,哪怕想做什么都只会徐徐图之。在他蓄积实力的时候,一定需要帮手,哪一家都可能成为被拉拢的对象,楼氏却是占了先手。”楼令推荐公子周当然是有图谋,只能说还不小。在现阶段,楼令对郤氏有想法吗?只能说他有没有想法不重要,一旦郤氏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交情不变为前提,楼氏还是需要站在郤氏这一边。
很现实的事情是,郤氏可以是郤氏,温氏和苦成氏却不一定是郤氏。
楼令当然不会阴谋算计温氏之主郤至,面对已经表现出敌意的郤犨,需要的时候做些什么,只是纯粹的自保手段而已。
当然,只要郤犨不太过分,不至于闹到楼令想方设法将苦成氏算计没了。
“晋周坐上君位,能够预见会主要拉拢范氏和我家。这个是现有格局决定了的前提。到时候,我多少能够为郤氏和荀氏转圜。”楼令心里真的是这种想法。
现场,公子乐正在讲话,说的是一旦自己成为国君,将会如何如何之类。
公子乐对内部话题只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主要集中在阐述对外的争霸。
“真要是公子乐所说的那样做事,能不能称霸不好说,我们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中行偃对郤锜说道。
怎么回事呢?
在一系列阐述中,公子乐要善待一众盟友,使得他们更加归心。
如果晋国善待盟友,是不是该减少列国的纳贡,更少召唤他们出兵?
那样一来,不说晋国的收入减少,削弱盟友的国策也被废弃掉了。
等公子乐一系列阐述下来,别说是卿大夫不会选他,在场听了阐述的其余人脸色是越变越严肃。
偏偏亢奋状态的公子乐就是看不懂众人的脸色,或许还当作众人听得太认真才一脸的严肃表情?
“真蠢啊!”郤至都没有压低声音。
正在讲话的公子乐一脸错愕,看向郤至问道:“新军佐说什么?”
郤至满脸嫌弃地说道:“我说,你很蠢。”
公子乐先是愕然,随后看向郤锜。
“我简直是受够你了。”郤锜确实忍了很久,招呼在场的武士,吩咐道:“别留着丢人现眼了,赶紧将他带下去。”
自然有郤氏的武士上前,左右架起公子乐就抬着走。
“为什么啊?我只是阐述,讲得也有道理……”
公子乐是真的没有搞清楚状况,一直到带离很远,还在为自己辩解。
对于郤锜下令将公子乐带走,众人怎么看?
要是郤锜一开始就这样干,哪怕郤氏现在再强势,一定会有人站出来阻止。
毕竟,共同考核新君人选是今天主要的事情,哪怕就是装模作样选一选,只要是态度摆出来,总要给不同人发表意见的余地。
再怎么样,给予候选人尊重,便是大家一块拥有体面,不是吗?
可是,等公子乐一番表演完毕,脑子正常的人都看清楚是什么人,多么严重的失心疯才会选公子乐担任君位啊?
公子雍平静地站起来,对着众人一圈行礼,说道:“我无意君位,这便告辞回去久居之地。”
栾黡却是说道:“这不是还没有结束吗?再者,郤氏武士也不着急将你架下去。”
这是栾黡第一次开口讲话,说出来的话充满了呛人的味道。
一些在场的人,他们要么缩了缩身体,不然就是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栾氏这是要跟郤氏在这里闹起来了?”不知道多少人这样判断。
结果是,搞得公子雍走也不是,重新坐下又不多么合适。
公子周做了不顾场合抱住公子雍大腿的事情,一下子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一刻,很多人只觉得公子周太过怯懦。
智罃比较突然地站起来,走到公子周的案几前,俯身下去给公子周倒了一盏酒,倒完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
“小白,你去站公孙周的身后。”楼令吩咐坐在自己身后的楼小白。
怎么楼小白会在?
这不是冬季,并且雪已经开始下了吗?
楼氏攻略林胡,总不是一年四季都在讨伐,到冬季肯定要撤回来休整。
国家发生了大事,并且还有大事要继续发生,楼令肯定要带楼小白增长见识。
得到吩咐的楼小白站起来,真的就走到公子周身后站立着。
先有智罃给公子周倒酒,后有楼氏的世子站到公子周身后,其余卿大夫只是光看着,有实力的几个家族属意谁来成为新君,态度还不足够明显吗?
所以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赞扬公子周,夸当然还是硬夸。
说白了,三位候选人是迫不得已才久居国外,状态跟被放逐的区别仅是被安排了居住的场所,运气好还能够拜一位老师。
没有亲族在身侧,手里面没有资源,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他们哪有什么条件干一些实事,光为了生活奔波都不够忙的。
“小白……”公子周看上去很害怕。
楼小白向前一步,蹲下去低声说道:“我说,你再装就有点过了。”
话说,这几年楼小白与公子周书信来往不断,每一年也会找时间聚一聚,他俩谁还不知道谁?
这里当然也有楼小白跟公子周交情确实好的原因,不然楼小白这么做不止有失妥当,极可能还要埋下祸端。“放心,我父亲推荐了你,已经说服所有卿大夫。”楼小白再次压低声音说道。
有了后面这一句话,楼小白之前那一句,便是在提示公子周安全无忧,并且真的不能装到适得其反。
公子周明显感到意外,同时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表现了。
之前种种伪装,纯粹是公子周以为自己是个陪衬,不想惹祸上身进行的表演。
已经说过,哪怕是全程的参与者,他们未必了解得全面。
公子周人在国外,能够得知的消息有限,一系列的表演真不是了解全局,表演来让自己获得君位。
只是那样一来,公子周的表现出奇符合卿大夫的需要,完全就是错假得利了。
“小白跟公孙周嘀咕什么?”郤犨问楼令。
“他俩是朋友,安慰让公孙周别太紧张吧。”楼令说道。
郤至坐在郤犨和楼令的中间,不喜欢左右两边的人夹着自己聊天,说道:“小白跟公孙周是朋友,不是好事吗?叔父应该高兴啊。”
楼小白已经跟福姬定亲,未来会成为夫妻。
那样一看,郤氏的女婿跟国君有很好的交情,确实对郤氏算是一件好事。
“既然中军尉了解公孙周,你看他像是装的吗?”郤犨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
楼令做出哑然失笑的表情,说道:“自幼便在国外,哪怕是有单公这位老师,新军将以为单公能够多么重视放逐在外的公孙?”
没有正面回答?
郤犨明显并不满意。
“三位候选人,谁不会刻意伪装?重要的不是他们将会做什么,是我们能够做到什么。新军将以为呢?”楼令说道。
郤犨知道楼令所说是对的。
放逐在外的一众公子或公孙,他们之中真正的蠢货基本都把自己玩死了。
这一次无论被接回国的人是谁,他们一定会进行一层伪装。
要说有什么令人意外的地方,只能是公子乐自行脑补太多,搞得越做越错。
最终公子雍还是离场了。
三位候选人只是剩下公子周,该是谁担任晋国之君,基本上没有了意外。
“公孙。”郤锜先从案几拿了一份文牍,再走向公子周递出去,说道:“公孙且看看。”
这一份文牍,它上面写了卿位人选与排序。
而郤锜事先并没有与任何人商议,这里的任何人包括郤至和郤犨,搞得在场的卿大夫见到郤锜嫡出文牍都变了脸色。
公子周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地阅读文牍的内容。
只见,文牍之上列了:郤锜为中军将,中行偃为中军佐,智罃为上军将,郤犨为上军佐,郤至为下军将,楼令为下军佐,士匄为新军将,栾黡为新军佐。
公子周小心翼翼将文牍重新递给郤锜,再说道:“如此大事,周……”
郤锜截断,说道:“公孙只说,觉得合适吗?”
“诸位认为合适,自然是合适的。”公子周说道。
郤锜不喜欢听这个,再次说道:“公孙认为合适吗?”
这时候,应该有人猜到文牍上面有什么内容,荀氏叔侄以及士匄、栾黡的脸色变得比较不好看。
公子周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藏在衣袖的双手攥拳,低下头说道:“合适。”
“这便好。”
郤锜让自己的家臣过来,示意传给该看的人看看文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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