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丘子若支持圣女伽蓝,扶持魔教,那数百年来底蕴单薄、势弱垫底的魔教便会在当代第一次拥有两位大宗师坐镇,能真正与三教在当代差不多平起平坐,不至于明显底气不足。
丹丘子若认同上清派的嫡传身份,那么道门将同时拥有五位大宗师,以五对六,即使儒佛魔三教联合,团结一心的道门也完全能硬抗心思不齐的三教。
何况丹丘子还那么年轻,还能活差不多两百年。
公孙衍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只要丹丘子认同自己的道门身份,那接下来的两百年时光都会是道门极端鼎盛辉煌的时代!
公孙衍自是明白事情的轻重,他于是亲自去见了道门当代掌教真人,两人一起拜会了四位道门大宗师,禀明了丹丘子的情况。
四位当世道门合一境强者又惊又喜,六人一起有了一番谋划和安排。
就是在这种道魔各怀心思、暗流涌动的微妙形势下,许仙带着圣女伽蓝重新回到了人间。
……
从洞庭湖畔登岸,圣女伽蓝立即通过秘密渠道联系了魔教,然后告假离开自家公子,返回魔教山门。
许仙则独自去了附近安陆城,因为李十二就在安陆城。
开元十五年(727年),李十二在安陆城结了婚,更准确地说,李十二入赘了安陆许家。
李十二的妻子,是一名叫许宛的女子,这可不是一名普通女子,而是当时已故的一名宰相的孙女。
这位宰相名叫许圉师,是唐高宗武则天时期的一个宰相,虽然已经去世了,但安陆许家的家族势力依然很大。
许仙没有想到心高气傲的李十二会甘愿入赘,要知道,入赘的男人是很被人看不起的,即使是地痞流氓之辈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入赘别家。
然而李十二却入赘许家,成了一位赘婿。
其实最早的赘婿可以追溯至周朝。《周礼·地官·小司徒》中谈到,当时“媒氏”(也就是常说的媒婆)有人口和婚姻登记的职责:“凡娶,判妻、入子者皆书之。”其中,“娶妻”“判妻”都是通俗意义上男子三媒六聘的聘娶婚,而另一类“入子”,则是指赘婿婚。
“太公望少为人婿,老而见弃,屠牛于朝歌,货于棘津,钓于磻溪。”赫赫有名的姜太公在前半生颠沛流离,迫于生计,便曾入赘成为“人婿”。
那是怎样一幅光景呢?那就是连老人见了都嫌弃!过着如过街老鼠一般的日子。
然而,苦尽并不甘来。《战国策·秦策》中记载:“太公望,齐之逐夫”。《说苑·尊贤》也有相似的说法:“故老妇之出夫。”
最后姜太公被扫地出门,流落市井,做过屠夫、门童、渔夫,直到七十岁被周文王重用,才迎来人生的第二春。
“逐夫”“出夫”是周朝赘婿的共同命运。年老色衰的赘婿们,因为家中没有地位,被妻子嫌弃,只落得个无家可归的地步。
至秦汉,赘婿之风尤盛不衰。
商鞅变法时列出律令:“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男子一旦成年,便要分家,否则要征收双倍的赋税。
有钱人家还好说,只需要给一笔钱,让儿子自立门户。没钱的成年男子,就只能自寻出路。
不想交重税,又没钱娶老婆,怎么办呢?这时,一条康庄大道摆在他们的面前——入赘。贾谊在《治安策》中说道:“家贫子壮则出赘”。
一旦入赘,赘婿的标签就印刻在这些男子的命运里,如影随形,一辈子难以翻身,甚至殃及后代。赘婿非但不是攀龙附凤的代名词,还是奇耻大辱。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秦始皇三十三年,秦始皇派五十万大军出征岭南,首当其冲的就是赘婿。他们与流民、犯人,均属于下等人。
汉朝的情况也一样。《汉书·贡禹传》载,汉文帝时,赘婿“不得为吏”,并会被政府在户籍档案里标注一笔,成为无法被抹去的经历。天汉四年,汉武帝派李广利组织了一支由“七科谪”和勇士组成的军队进攻大宛,讨伐匈奴。
所谓“七科谪”,便是社会中地位最低的七类人:吏有罪(官吏)、亡命(杀人犯)、赘婿、贾人、故有市籍(曾做过商人)、父母有市籍、大父母有市籍。这些人往往在军中充当苦役与奴隶,也是敌人最先开刀的人。赘婿妥妥地在其列。
至唐高宗武则天时期,武则天尊为女皇豢养男宠,上官婉儿风流韵事不断……女子地位极大提升,又受西域风俗影响,“嫁娶无礼,尊卑无次,妇言是用,男位居下”,赘婿的卑下之境有所好转。
按唐律:“婚嫁之法,男先就女舍,三年役力,因得亲迎其归。役日已满,女家分财物,夫妻同车而载,鼓舞共归。”在唐朝,赘婿三年劳作期限一满,便可以在女方家里分得财产,另立门户,也可入仕。
但是,无论如何,入赘为赘婿都是一件极其不光彩的事情。
然而李十二已无法可想,他于开元十二年(724年)出蜀行游干谒,怀着雄心壮志,意气风发,却屡遭闭门羹及不待见。
商贾之子的身份让他先天就弱于人,往往李十二千辛万苦、花费钱财投递到贵人门下的诗书甚至都没有被翻阅或读完便弃置一旁。
而且三年时间过去,李十二发现自己快没钱了。
父亲李客过世后,李十二分到一小部分家产,本已足够他衣食无忧。
只是李十二鲜衣怒马,花天酒地,一掷千金惯了,何况干谒需贿贵人幕僚亲眷,因此,开元十二年(727年)过惯了富贵生活的李十二进入了贫困潦倒的艰难时候。
于是,当李十二景仰有加的夫子孟浩然为这位青年俊才做媒入赘安陆许家时,李十二了解过对方家世,又打听过那位叫许宛的女子的品行后,便答应了下来。
其实最打动李十二的是许家是宰相门第,在士族、官员中的关系和影响力都还在,而且许家也欣赏李十二的才华,支持他入仕,因此一心求官济世的李十二决定放下一点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李十二入赘许家,与妻子许宛也算情投意合,很快便生下了一儿一女。
……
“元兄,这是我儿伯禽,小名明月奴,这是小女儿,名平阳。”
安陆许家的宅院里,李十二面对突然来访的高道故人,真是喜出望外,赶紧让夫人安排了宴席,席间和许仙热情介绍蹒跚而行的两岁儿子和尚在奶娘怀中一岁不到的小女儿道。
“几年不见,李兄已是儿女双全,倒是凑了一个大大的‘好’字。”许仙见李十二虽是赘婿,但其妻子许氏对李十二甚是依顺爱慕,秋波婉转始终停留在李十二身上,便也放下心来,为好友感到高兴道。
“我等凡俗中人,却是不能和元兄修道成仙相比的。”李十二也很是欣慰,边闲聊边举起酒杯道,“自来到安陆,我的访客甚少,但有元兄这等贵客,其他人便是都不来也无甚关系!”
李十二明显是对入赘后被圈中人嫌弃耿耿于怀,委婉表达了下不满。
许仙淡淡一笑,也举起酒杯,道:“李兄这话,倒是把我架火上,让我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
“哈哈哈哈,我又口无遮拦了。”李十二瞥了一眼身边以眼神示意自己的爱妻许氏,轻轻拍了拍她桌上的小手,安抚道,“娘子勿忧,元兄知我性情,不会真介意我信口胡嗨的。”
兰心蕙质的许氏见李十二如此不避讳,又见这位上清派嫡传高道丹丘子持杯静立,面色如常,瞬间便明白了这是自家相公真正的好友,便放下心来。
李十二转头与许仙碰杯,高呼道:“元兄喜乐,饮甚。”
许仙也回道:“李兄如意,饮甚。”
两人对视一眼,一饮而尽。
……
酒逢知己千杯少,何况门庭冷落的李十二本就好饮。
一杯一杯复一杯,一壶一壶复一壶。
“娘子,为夫干谒求仕,常不在家中,累您一人操劳持家,又照顾明月奴和平阳他们,无怨不怒,为夫心中甚幸,亦心中甚愧。”
在妻子有点担忧的目光中,喝得有点大了的李十二真情流露,温柔看着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许氏,缓缓吟诵道:“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
太常妻,说的是东汉时有一个掌管天子礼乐祭祀的太常叫周泽,他这个人嗜酒如命,常常不归家。
至于“李白妇”,指的自然是许氏。
唐时熟人好友多以排行相称,李十二在家中排行十二,故许仙一直称他为李十二。
而李十二的真名即为李白,字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