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P>

一个染血的黑白相间球体滚到另一边，黑马瞪大眼呆呆地看了一阵，叫声响彻山坳，似在发泄苍天不公。</P>

宣然见熟悉的黑马满身伤痕险些栽倒，跑到那堆红色物体前，马儿仿佛看到了救星，在原地来回转圈，又是几声悲鸣。</P>

待看清面容，她双膝一软，扑通跪倒，爬到跟前双手捧着那张脸，死不瞑目的眼睛怎样都合不上，她张口想喊他，声带却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P>

那样活泼的少年，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身体被歹人砍得七零八落，连头颅都被割下来，她脑子轰鸣，忽然听不见也看不清，空余满目逐渐凝固的暗红。</P>

约摸半刻钟，她回过神，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四分五裂的三哥捡起来，轻手轻脚放在衣服上，她此时总算清楚——烈风不是在拱他，是想要拼凑他。</P>

宣然一点点将那个少年裹住，放在飞羽背上，血液透过外袍缓慢滴落，飞羽白色马鬃被染红却一反常态的安静，她裤腿被粘稠濡湿又很快干涸，像这场毫无预兆的诀别。</P>

六月的天，宛如冬夜。</P>

眼睛仿若此时才缓过神，泪水汹涌而下，宣然随意蹭在袖子上，驾马狂奔，只期盼还能见到其余亲人。</P>

庸关郡外，没有鞑靼人，却经历了一场厮杀，宣照强悍至此，教对方懊悔不已，好在匕首用毒药泡了三天三夜，否则自己就交代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P>

宣照右手被砍断，毒已攻心，左手在身侧写了两个字，用衣摆遮住，不甘心地咽了气。</P>

宣然赶到时，宣照尸僵结束身体变软，血液也变成黑色，说明二哥比三哥早去起码一天，注意到二哥手上有泥土，揭开衣摆看见紫黑色的“刘安”二字，沉默地用匕首将字刮干净。</P>

白浪将宣照遗体放在晚霞背上，晚霞没有烈风伤口多，只有一道划痕，主要是它不肯让别的马驮自己主人。</P>

进入庸关郡，断壁颓垣记录了一场场激战的残酷，断肢残骸见证了一次次生命的终结，大部分已经腐烂，蛆虫在尸山中攀爬，飞蝇在低空下嗡嗡轰鸣，有的生前肢体齐全，如今膨胀得面目全非，随时要炸开。</P>

宣然撕开衣襟捂住口鼻：“幽燕师傅去搜集桐油、墨油，白浪师傅负责焚烧尸体，我跟月夕找大哥和外公！注意那些膨胀的，别被液体溅到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