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庾游商帮涌泉恩(1 / 2)

日光妖娆 达达渝 2717 字 9个月前

慕容冰一夜难眠,天光微亮,她即差遣瑞吉速去书信管事处,把近日驿信统统先交由她过目。

当望见盖着“庾游商帮”印章的函件时,冰黛眉大皱。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瑞吉慌乱道,眼前的慕容冰,脸色惨白,捧信的双方不停颤抖。

慕容冰只觉得登时双眼发黑,满股血气上涌充溢脑门,无法呼吸。

“快……快把这信烧了……”慕容冰气若游丝地说,把信捏做一团。

瑞吉不敢怠慢,接过信件也不敢多看一眼,直接丢进香炉,眼盯着直至信笺化作青灰。

“她……她……她果然还活着……”慕容冰攥紧拳头,声音发抖,喃喃自语道,“庾游商帮……庾游商帮……”

瑞吉突然忆起往事,道,“这商帮之名如此熟悉……殿下,您是否还记得两年前,冲少主盛夏之季,一直闹着说长安太闷,非得要西去行猎之事?当时,听闻他说在青海茶卡盐湖附近,曾经救过一支行商的晋国商帮,莫非……是那时结下的渊源?”

“那支南土游商?对……我怎么能忘了,冲儿提起过,而且那一次,槿娆也作为北魂堂的随身侍卫同行。”

“是的,您看这一切不是都串联到了一起?其实,冲少主还是对西八魁有二心,所以瞒着所有人,通知庾游商帮暗中保护苏瑾娆,以作双重保险;尚有救命之恩的前缘,庾游商帮必会义不容辞啊。”

“怪不得,他们救得苏瑾娆,掌门人就快驿来报。”慕容冰单手撑着额头,浑身乏力地侧躺在床榻上,不敢想象如果信函落在冲的手里……信函写道,槿娆身负重伤,虽然一息尚存,但仍有油尽灯枯之相,庾游商帮必定会倾尽全力挽回她的生命,姑臧城内不便久留,一队人马已经出发,若担忧,可派遣心腹之人前来晋国颍川护送伤者回城。

“乌纥提今日已启程,可怎么办才好?“瑞吉动了个脑筋,支招道,“难道,要用黄金万两封住他的嘴?“

慕容冰缓缓撑起身,定定神,道,“不可,对他,只能用情。“

遂又安排瑞吉,去牵来前几日苻坚天王赠送予他们姐弟的宛天马,她要连日追赶已经出发的乌纥提。

夕阳时分,慕容冰和瑞吉已经快马加鞭赶上了在长安以南,暂歇脚洛洲城郊的乌纥提。

乌纥提看到喘着粗气,乌发凌乱的公主冰,已然乱了分寸,无从思考。

驿站屋内,慕容冰坐在床榻之边,乌纥提低头半跪着,道,“公主殿下,您匆忙而来,不知有何吩咐。”

“抬头说话。”

乌纥提微微抬头,却见慕容冰两颊飞红,颈部到胸口的肌肤白皙若脂,美得不可方物。

冰微微一笑,却故意让淡淡哀愁爬上眼角眉梢,伸出芊芊玉手,半抚着乌纥提的粗硬的脸,道,“我知道你此去颍川的目的,是为了向庾游商帮打探苏瑾娆的消息。”

乌纥提盯着慕容冰的脸庞,一动不动,已被这飞仙之美所震慑。

“答应我好吗?任何消息,都先经过我,再去向少主冲禀报;这背后太复杂,牵扯到我们整个慕容皇族的恩恩怨怨,你可愿帮我?”

乌纥提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慕容冰笑了,玉指下滑,搂住乌纥提的脖子,将他搂入怀中,在她酥软的胸脯中,乌纥提俨然成为了石榴裙下的提线木偶。

慕容府邸,清风佛堂。

北鬼亲自守在佛堂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佛堂之内,慕容垂一撇一捺,慢慢抄写佛经,段崇位列其右,默不作声。初春仍是微凉之际,段崇的额头却密密麻麻一层汗——慕容垂已经安安静静在此抄写佛经三日三夜,滴水未进,一眼未合。

堂外有争执之音,只听闻北鬼刻意压低的喝斥之声,“八魁,不得入内!”

声音由远及近,西八魁急冲冲闯了进来,竟连北鬼都挡不住。

八魁扑通跪地,正色道,“少主,八魁觉得此事有蹊跷,请容许八魁寻找步天歌下落。”

慕容垂并未停笔,正写到一个“劫”字。

段崇示意八魁继续说下去,北鬼只得矗立一旁,依旧眉头深锁。

八魁挺胸直言,“恕八魁我斗胆猜测,此事似与步天歌难逃干系。步天歌久居西域多年,自是非常了解当地气候变迁和地势山貌,她又是占星官,从当时的风象云势,应不难推断会有百年难遇的恶雨;缘何行进之时,偏偏挑选一条土路,又适逢有重石滚落,兴许她担忧母女会有不测,干脆设法加害我们北魂堂,以此逃脱;当时我急于寻找槿娆,无暇顾及步天歌,转眼她便不知去向;这些端倪连在一起,不得不起疑心,兴许表面是步天歌作祟,但是否有背后主谋,主谋又究竟是谁,待寻到步天歌,一切自有答案!“

“劫“字最后一撇,恰好写完。

慕容垂放下龙须宣笔,看向西八魁,淡然吐出两个字,“速去。”

待西八魁离去,北鬼低头抱拳,半跪致歉,“请少主恕罪,北鬼看守不严,让八魁闯入。”

慕容垂看向北鬼,缓慢却又坚定地说道,“暗中跟上她。”

有言道,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说的就是长安九市的盛况。交道亭位于城内西市,十万商榷参差林立、市列珠玑,羌管弄晴,菱歌鼎沸,是九市中最为繁华之地。

西八魁孤身一人,快步穿过熙攘人群。雕龙茶肆二楼雕栏之旁,一位罗绮紫袍的黑发男子,凭栏观望,将一颗滚圆的西域蒲萄整粒塞进嘴中,继而露出满意的微笑,不知是为这甜丝丝的饱满汁水,还是望见急促前来的八魁,心生欢喜。

另一位紫袍女子,安坐在阁内的雕莲铃杵交椅上,懒懒地打着呵欠,这满室异域奇罗的鲜果佳糕,都挑逗不起她的半点兴趣。

“八魁妹妹,自从上次姑臧一别,已是许久未见,颇为挂念,不知八魁妹妹,有没有一丁一点儿思念我们呀?”紫袍男子岁过中年,气度不凡,长手长脚,体格魁矍。柔白脸庞,如精雕细琢棱俊分明,长眉锐眼,那眸子乌黑深邃,亮如皎洁弦月,直视之下,竟令人目眩神离。

此刻,他嘴角噙着一抹不恭玩世的浅笑,但又如若见着老朋友一般,笑里暖暖含意。

紫袍女子倒没有过多反应,只是略挪身子,换个舒服姿势,如绣幕芙蓉的年轻脸庞上,挂着冷漠。

“步天歌现如今在哪儿?”月盈阁内,只有八魁单刀直入的利落问题,声起音落。

“自然如我们所约定,护送她至吐谷浑的赤水,神鬼不知,天地难觅。”男子轻松盈笑,如阳春末暖,一片温润晴光。

八魁掏出一瓶光泽火亮的五爪龙纹赫赤玛瑙药瓶,置于紫檀木桌上,话锋一转道,“元鼎五年,西域郅支国向汉室朝贡马肝石百斤,经年以水银养之,纳置于玛瑙赤玉药罐中,金泥封顶,养至半青半白,由天竺方士炉鼎烧炼出九转之丹,此丹药再经由阿房宫的医倌,配上滇南初春微露之际采撷下的云牛膝草,和活血化瘀的和田茱萸枣肉,捣烂晒干,入制成马肝石丸。”

方才闲适而坐的紫袍女子,渐渐坐直了身躯,神情也由慵懒变为凝重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