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将贾蔷手里另一根羊肋骨一把抢了过来,连啃几口后,又吐了口骨刺,恼火的蹲在椅子上,妥妥干饭人的姿势,他道:“贾蔷,你这事……不好办啊。父皇和别的帝王不同,二哥当初犯下那样大的罪过,也不过就是出继出去,还留着辅国将军的爵。换其他帝王,二哥早赐八回白绫了。我父皇,不仅是天子,也是个好父亲。所以三哥之事,你还想再要个公道,很难啊。至于薛大傻子……”
李暄抓了抓后脑勺,愁眉苦脸道:“你理他球攮的干吗?就算当初他帮了你几两银子,有那么点恩情,你这二年帮他遮挡了多少祸?也该差不多了罢?那大傻子当街说那些话……你说说,我父皇生的儿子,能是小鬼么?”
贾蔷皱眉道:“他是口无遮拦,可打都打了半死,舌头差点割了,怎么还要再描着打一遍?李晓弄两篇狗屁不是的血书想让我不得好死,他怎么还好好的在家读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一句屁话么?再者,总不能有用的时候是朋友,等没用了,就当累赘丢掉罢?李晓就算杀人未遂,也该废黜爵位。留个辅国公,随时都能东山再起,到那时候贾家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李暄怔了怔,羊骨头啃不下去了,咂摸了下嘴,随手将羊蹄扔一旁,道:“得得得,爷和你扯不下去了。爷现在就回宫,把这些话都转述一遍。不过,你该办的事,也该着手了。爷都等几百年了,你拖拖拉拉的……”说着,还小心防备的看了尹浩一眼。
尹浩莫名其妙道:“等甚么?”和他甚么干系,还防着他?
贾蔷随口道:“王爷看上了一娘们儿……”
话没说完,就被李暄手忙脚乱的捂住了嘴。
李暄急对尹浩道:“你听他放屁!走走走,快跟爷走!这小子一句实话都没有!”
说罢,拉着尹浩赶紧往外走去。
尹浩心累的看着这二人,一个卧龙,一个凤雏,秀到无法直视……
……
大明宫,养心殿内。
听闻李暄转述了前半段后,林如海叹息一声跪地请罪。
那些质问饱含怨望,虽是出于激愤之口,却着实不明智。
而除了林如海外,韩彬亦在。
韩彬皱眉道:“就知道他不会轻易作罢,只是没想到,会怒到这个地步……”
隆安帝面沉如水,先让戴权将林如海搀扶起后,看着李暄道:“贾蔷果真怒不可揭,誓要讨个公道,连门都没让你们进?”
李暄干笑了声,小声道:“真的……”
隆安帝冷笑一声,又看向后面站着远远的尹浩,喝道:“尹浩,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李暄、尹浩一道进宫,尹浩原是去凤藻宫,结果被隆安帝一道口谕一并招了来。
尹浩御前自然不敢有半句假话,不顾李暄使眼色,如实的将卧龙凤雏的对话陈述了遍,包括那根羊蹄。
李暄面如死灰,两股战战……
隆安帝再看李暄的眼神,真跟刀子一样!
韩彬却笑出声来,道:“就说他贾良臣,也不是如此慷慨激昂之辈。皇上,薛家子那边,皇上还是开个恩罢。贵不易友,也算是好品格,就当皇上对他品性的褒赞。”
至于三皇子李晓如何发落,韩彬却没说。
事涉废黜皇子,便是他,也不敢随意开口。
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贾蔷那个愣头青,敢张这样的口。
“宣御史大夫韩琮。”
隆安帝迟疑不决片刻后,让内侍去请韩琮。
未几,韩琮自武英殿过来,礼罢,隆安帝直问道:“李晓那桩案子,查到哪一步了?李晓在其中到底有没有干碍?”
韩琮素来是个孤臣,又从来简在帝心,如今得御史大夫位,自顺天府尹一步登天,心中愈发怀有忠义,不敢欺君分毫,道:“皇上,如今二等侍卫孙兴自尽,查到这一步,线索实际已经断了。至于牵扯不牵扯到辅国公李晓,就目前一切供词表明……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隆安帝听完后,面无表情道:“朕知道了。”顿了顿,垂下眼帘缓缓道:“传旨:皇三子李晓,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金帛散於奸慝,捶楚遍於仆妾,前后愆过,日月滋甚。李晓,宜当,废为庶人。”
这一刻,殿内之人无不色变。
韩彬也终于相信,贾蔷,是真心想去海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