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哈哈一笑,将碗里的饭三两口扒尽后,起身道:“管是谁的荣幸,总之很痛快就是!时候不早了,王爷,告辞!”
李暄问道:“明儿怎么搞?”
贾蔷想了想,道:“总得把戏唱足了,这几天再带人去问候几家,不过不必抄家,只讯问几句,吓唬吓唬。王爷就唱红脸,挑清白的那几家,开始一家一家安抚。左右就这么几个套路,早干完 早拉倒!等弄完 这一出,去城外庄子上打几天猎?”
李暄闻言,耳朵刺棱一下就竖了起来,咧嘴道:“好哇!!”随即他眉头挑了挑,提醒道:“别忘了,云家那位……”
贾蔷扯了扯嘴角,看二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转身阔步离去。
李暄呵呵笑了笑,在背后喊了声:“当心些!你仇家太多……”
贾蔷也不知听到没听到,头也不回的往后摆了摆手,就阔步出了宝和堂,离了王府。
见其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李暄“啧”了声坐下,脑海里想起云贵人她姐姐的模样,嘿嘿直乐。
只是忽地,右眼跳了跳,让他眉头微微皱了皱……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内,隆安帝坐于御案后,与今晚留职的内阁大学士林如海议政今日国事。
一连谈了两个时辰后,隆安帝让御膳房上了药膳来,他与林如海分食后,二人算是得喘一口气,清闲了稍许。
将药膳饮尽后,隆安帝忽地看向林如海,笑道:“朕听闻今日在武英殿,爱卿与窦大夫发生了些不愉快?”
林如海汗颜道:“这等事竟也传入了皇上耳中……”
“诶!”
隆安帝哈哈笑道:“人皆有七情六欲,又非圣贤,总有些喜欢之人,有些不喜欢之人,本是寻常。爱卿何必如此?”
林如海摇头苦笑了番后,道:“臣与窦大夫并无私怨,说起来,窦大夫当年还是臣之上官。对于其操守,其刚正不阿,臣深敬佩之。只是,对其门户之见,臣也有些不敢苟同……”
隆安帝自然明白林如海所说之意,他亦是无奈笑道:“天下世家子弟,高门贵阀,能如爱卿之族者,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不堪入目的。也就难怪窦大夫如此憎恶世家子弟,更不愿看到世家子与天家关系太过亲厚。只是他或是忘了,天家乃世间第一大世家,朕的皇子,亦是世家子弟,不过是天字号的……回头朕会同他说,爱卿莫要与他置气。虽说窦大夫之言连朕也常有郁愤之时,可朝廷里,却又缺不得这样的人。总还算不错,韩爱卿制得住他……”
林如海点头道:“这个臣自然明白,且臣也有反思……利用太上皇一案,虽能减少太多阻力,但用这种法子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对接下来的新政推行,助益有限。治国之政,终究要堂堂正正。剑走偏锋,显得小家子气了些……这也是臣和半山公等的差距所在,让人耻笑了。”
隆安帝闻言连连摆手道:“岂有此理!治国之政,只要利国利民,能达到成效,谈何大气小气?”
林如海笑道:“皇上不必宽慰臣,臣这个年岁,还是能自省己身的,不过要改,怕是难了。或许终究是世家子出身,世受皇恩,自幼也是锦衣玉食,进学之后的近二十年里,顺风顺水,几乎没受过甚么挫折……和半山公他们那样寒门出身,一路行来艰难坎坷之途相比,差了许多。毕竟,伟丈夫都是靠挫折磨砺出来的。臣呢,受用惯了,办差事也好寻简便之法,不吃苦的省力法子。但这种法子,往往都有大缺陷,不够堂皇正大。偶尔一两次可以,多为则成邪路。”
隆安帝笑道:“爱卿实在太过苛责自己了,你也远没有说的那样不堪。若无爱卿妙计,宗室之难,还不知道要耗费朕与内阁多少精力和时间。且也不是没有补救之法,慢慢商议着来就是……爱卿这脾气,难得和窦大夫吵了几句,自己倒反思这么多?实在太过谦逊了些……这一点,贾蔷就不像你!”
林如海闻言心头一跳,叹息一声后缓缓道:“贾蔷还是太年轻,锐气逼人。臣几番教诲,要收敛锋芒,即便得理之时,也不可咄咄逼人,可他终究还是办不到。遇到事一激动起来,就有些无所顾忌……皇上,贾蔷虽聪慧非常,但若不懂得韬光养晦,难有好下场。先前皇上许他一年绣衣卫指挥使的时间,等到了跟前,皇上还得开恩呐!”
隆安帝亦叹了声,道:“这样忠心能干的臣子,朕确实有些不舍得……以他这个年岁,干出的事,却是有些类汉时霍骠骑,汉武之冠军侯了。”
林如海闻言心头愈惊,笑道:“皇上是不是抬举的有些忒过了……霍骠骑之功,贾蔷如何能及?”
隆安帝见林如海如此谨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爱卿,难道你对朕,也有伴君如伴虎之畏?不过一个聪明的小子,虽胆大些,可忠心耿耿。大燕子民亿兆,朕为天下共主,还会容不下一个聪明的孩子?更何况,那混小子还一心想要出海!”
林如海闻言,摇头笑道:“皇上对臣之宽厚,虽古之名君莫能及也。只是愈是如此,臣愈要敬畏天子。但凡生出分毫骄矜怠慢之心,便是失了臣子的本分,也辜负了皇上的这份宽仁。”
隆安帝笑了笑,道:“爱卿与朕,不必如此拘谨……贾蔷为了朕交给他的差事,不顾自身得失,得罪了多少人?若回过头来,因为太过聪慧,反倒受朕的猜忌,那朕这个天子,格局也有限的紧,新政注定走不了多远。爱卿要相信朕,便如朕信任爱卿师徒二人一般……”
林如海闻言一震,面色动容,眼圈都隐隐有些不对,起身深揖道:“皇上知遇信重之恩,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隆安帝呵呵笑着,连声叫起,正要再说些甚么,忽然见一红衣蟒袍大太监自外而入,进殿内拜下。
林如海起身要告退,为隆安帝所拦,便重新坐下,举起茶盏吃茶,以闭塞耳目……
隆安帝见他如此谨慎,笑了笑,问道:“何事?”
果真有见不得人的阴私事,是要写入密折呈上的。
果不其然,就听那红衣大太监尖声道:“万岁爷,一个时辰前,宁侯贾蔷自恪和郡王府用过晚饭回府,过西城延寿坊时,遇刺客以军中强弩伏杀……”
“啪”的一声,一旁林如海方向响起茶盏破碎声,隆安帝的面色也陡然阴沉,目光森然。
那红衣大太监立刻加快语速,道:“万幸宁侯身边亲卫抵死相互,虽死伤过半,但宁侯无伤,回至宁府后即刻召集人手追击……”
林如海面色稍缓,隆安帝亦松了口气后,沉声追问道:“可追到了甚么?”
红衣大太监道:“宁侯人手原本一直吊在刺客身后,不过那些刺客借巡捕五营巡逻街坊之际,反咬一口后,巡捕五营拦下了宁侯手下,眼下宁侯暴怒,正不断召集绣衣卫和五城兵马司人手,与步军统领衙门对峙。”
隆安帝闻言,恼怒的一拍桌子,斥道:“这个忠勤伯,到底在干甚么?几回回了,总是惹出这些让人棘手的误会来!”
听闻此言,林如海心中有数,道:“皇上,此事必与忠勤伯无关,否则也不至于做到明面上来。想来,都是背后贼子算计好的,故意挑起贾蔷和忠勤伯之争。无论谁输谁赢,损耗的,都是忠于皇上的守卫京城的兵力。”
隆安帝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贾蔷自不必说,而忠勤伯杨华,朕亦深信之。此必有奸人,想削弱忠于朕之兵权,屡屡挑唆所为。”
说罢,对地上那红衣大太监道:“去,将朕与林爱卿方才的话传与贾蔷和杨华听,让他们莫要愚蠢,中了奸人奸计,让他们速速联手,查明真凶!”
红衣大太监领旨而出,隆安帝深吸了口气,对面色仍有些苍白的林如海道:“爱卿,看到了么?打的狠了,有些人是要狗急跳墙的!不过也可见,是打到了一些人得痛处!”
说罢,他回头目光瞥了眼戴权。
戴权面色亦有些难堪,他执掌中车府,不是没想到会有人狗急跳墙,可他的人手,都调去监视十王宅那边去了,义项郡王府、义平郡王府、端重郡王府,对了,还有一座宁王府……若是几家动的手,绝不会逃过中车府的监视。
力量都到了那边去,其他地方自然也有少了些,没想到,偏就中了人声东击西之计。
林如海轻声道:“贾蔷,为武勋世家子弟,又得皇上器重,成为天子心腹。遭遇些危险,原是天经地义,也是意料之中之事。而那些人越反对,也越说明新政的必要性,和正确性。他们痛,那就对了!凭一次见不得光的鬼祟刺杀,一群魑魅魍魉的鼠辈,还吓不到臣等。”
隆安帝闻言,重重点了点头,道:“说得好!那些魑魅魍魉的鼠辈,永远成不了大器!朕,早早晚晚,必杀光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