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大早,探春、湘云、惜春并香菱、晴雯、小吉祥、小角儿并十二戏官等丫头,一个个穿着农家布衣,裹着布帕子,背着小竹篓,就随着贾蔷还有庄子上的两个农妇,两个女孩子出发了。
临走前,贾蔷还要过把瘾,做火折子!
前世看过不少古装剧里,从怀里掏出木棒一样的东西,打开后吹一吹就能点火,跟打火机似的,觉着很神奇。
这辈子也见过,当初还用过一回,只是当时正落魄中,一心为生计出路发愁,哪有心思去念想甚么火折子……
如今倒是有这闲余了,正巧儿先前听身边人说,庄子上要准备火折子过冬,他就起了心思,想见识见识。
早起用饭时说了嘴,观赏队伍就大了八圈儿……
好在庄子上的女人都会,这会儿就引着一众人,前去捣拾!
“这是砖硝,春泛盐,秋泛硝,眼下正是采硝的好时候。所以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准备火折子。”
庄子妇人伺候了几天,也算了解一些贵人们的性子,已经不似先前那样拘谨了。
贾蔷拿着猪鬃刷子,跟着妇人学着将砖墙上的硝灰刷下来,其他姊妹们嘻嘻哈哈,有样学样的寻找硝灰。
她们寻日里在府上,身边都有嬷嬷随时看着,除了针黹女红外,也就让爱好个琴棋书画。
其余的再想碰一碰,却是不能的。
如宝钗、迎春这样的规矩人? 连出门在外没婆子们约束,都不会尝试这样的活动。
探春、湘云等爱顽勇敢的,倒是愿意试一试。
等收拾好砖硝后? 妇人又引着众人去碎木炭。
用铜臼杵? 将块状木炭捣碎。
因庄子上提前有人准备? 所以庭院里摆起十几个铜臼杵,女孩子们拿着这,学着“咚咚咚咚”的捣了起来? 炭灰扬起? 白白嫩嫩的脸上沾上一块黑灰,引得一阵阵笑声。
待将木炭用筛子再细细箩一遍后,将先前的砖硝和细木炭搅拌均匀? 备好后? 就算是火折子里的药了。
庄子女人又引着众人去背干藤草? 采芦苇花? 取来早先备好的棉花? 用石锤将三样捶成棉饼? 洒上松香、硫磺、樟脑以及先前备好的砖硝、木炭粉,将棉饼卷起,塞入削制好的竹筒里,便大功告成!
贾蔷接过送来的火折子,将他手里亲手做的火折子点燃后? 盖上竹帽? 如此? 一枚火折子便算做好了。
可做好后? 贾蔷没来得及理会身旁带着小角儿、小吉祥三叩九拜恭喜他英明神武的香菱,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一硝二硫三木炭……
他娘的,再加点白糖岂不就成了大伊万了?!
“来来来!都给我啊!”
贾蔷原还想让这些小丫头子们将她们亲自做的火折子保存起来? 当做纪念,这会儿想明白是这玩意儿后,赶紧要统统收缴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厉害的女孩子们纷纷抗议!
探春上前靠近,挺着小胸膛,不伏道:“凭甚么?我们要自己留着!”
贾蔷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前弹了下,听她“哎哟”一声,又见她着恼,就要反击报仇,忙道:“我这不是缺这个么?手下要用,旁人做的我不大放心……”
听他这么说,诸女孩子们虽明知多半是假的,却还是交了出来。
香菱第一个嘻嘻哈哈的交出来,被探春、湘云拉过打了屁股,却也不恼,反而愈发笑的止不住。
贾蔷收干净后,救出香菱,道:“行了行了行了,该回家了,别闹了!”
探春、湘云虽瞪他一眼,却还是有些怅然道:“也不知下次还能不能再出来顽一回……”
二人都是爽利英豪的性子,喜欢这样开阔,站在高处可望天地的地方。
贾蔷见二人疯狂以目光暗示,笑骂道:“等冬日再来观雪景猎野兔就是!”
一群女孩子们闻言登时欢呼起来,一起折返草堂,换了衣裳后,乘车一道折返城里。
……
皇城,养心殿。
今日大朝会,金殿之上宣麻拜相!
三十载来,韩彬历任大燕最贫苦之疆省督抚,政绩斐然,清望满天下。
今由两江总督任,拜保和殿大学士。
虽然荆朝云亦为此中堂,只是打三日前,荆朝云便上了病假折子,在家休养。
数度乞骸骨而未得准……
总之,今时今日之领班军机大学士,已然换人!
而原文渊阁大学士林如海,则拜为文华殿大学士,晋为次辅!
又有御史大夫、东阁大学士窦现,拜为武英殿大学士。
李晗,拜为文渊阁大学士。
张谷,拜为东阁大学士。
左骧,拜为体仁阁大学士。
六位大学士的上任,其实最大的受益者,便是隆安帝。
荆朝云、罗荣、何振等主政内阁时,隆安帝不敢放过任何一本奏折,事必亲躬,唯恐让那起子给糊弄了过去。
但现在,却可先由内阁在奏折上批复,以条旨给出处理意见,也就是所谓的“票拟”。
而隆安帝只需对票拟进行批复,也就是所谓的“批红”,只要审查一遍大学士们的处理办法是否合适即可,却不再需要,他自己殚精竭虑的想法子。
如此一来,只要不遇到硬骨头,寻常一大半政务,都可由内阁来分担。
隆安帝便有机会,思量一些新政大略,和一些往日里没有时间理会之事……
贾蔷被召进宫,来至养心殿时,隆安帝正在听韩彬奏对,所奏之事,乃关吏部官员考核。
韩彬初见贾蔷进来时停顿了下来,眉头皱起,不过却听隆安帝道:“让他听听也无妨,往后爱卿少不得要差遣他,许多事他若不明白,非捅出篓子来不可。再者,也要有这么个胆大包天的愣种,不然宗室王公、皇亲国戚和勋贵那边,爱卿就要费力了。”
贾蔷:“……”
韩彬闻言了然,又见贾蔷脸上不掩幽怨之气,便皱眉提醒道:“贾蔷,皇上对你的恩典,用隆恩二字来说都不为过。先前窦广德还在劝谏皇上,说你毕竟是外臣,恩遇太过,难免让你心生骄矜,未必是好事。怎么,让你办点差事,委屈着你了?”
贾蔷抽了抽嘴角,道:“不曾,就是没想过,小子这点年纪,也能担得起如此重任。”妥妥的压榨童工!
隆安帝哼了声,韩彬则笑道:“甘罗十二为相,古今少年英雄比比皆是,不多你一个,不必妄自菲薄。”
隆安帝冷声道:“韩卿不必理会,这混帐就是惫赖惯了!昨日朕才交代他大任,原想着今日一早,天不亮他就该去绣衣卫衙门,再到朕这来领旨办差。结果这混帐居然跑去他城外桃园庄子里去厮混了宿!贾蔷,你仔细着,再敢怠惰办差,朕让你吃桃吃个够!”
这下马威打的,贾蔷只能晦气领旨。
就听韩彬继续奏对:
“臣昨夜翻阅吏部京察文书,大感荒唐!”
“文书之上,竟多是‘大圣大贤,川岳风云,冰玉麟凤之类’,难得有少数考语提到官员的不足,却也写得十分隐晦,如‘摹拟无能曰长厚,摹拟衰迈曰老成’,臣都搞不懂,这到底是褒还是贬!”
“这样不行,没个具体的准则,全凭吏部四司的感觉来评,实在荒唐,多有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