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啐笑道:“鸳鸯你休想!我就这么个梯己人,眼下可不能给你。没了她,我连睡觉都不踏实!”
正说着,就见李纨面色苍白的进来。
贾母怜惜她这样年轻就孀居守寡不易,所以处处体谅她,也不让她见礼,李纨还是羞愧不安,道:“给老太太、太太还有蔷哥儿添麻烦了。”
众人摇头,贾母道:“这会儿里面正在救凤丫头,等凤丫头安稳了,蔷哥儿送人回家后,再带你去见兰小子。”
李纨心里虽难免失望,可还是先关心起凤姐儿来。
黛玉则对贾蔷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东厢了。”
贾蔷起身道:“那我也走。”
不等变了脸色的贾母说甚么,黛玉就啐道:“你走做甚么?你好好在这等着人家。不然一会儿出来了,可怎么好?”
贾母忙道:“还是玉儿明白道理。”
连王夫人和薛姨妈也道:“这会儿可离不得人,再没这个道理。”
贾蔷想了想,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前面只老爷一人招待尹浩,未必招待的过来。这样,林妹妹去东厢,让宝玉前去帮他父亲一道待客罢。”
王夫人:“……”
贾母迟疑道:“有这个必要?”
贾蔷提醒道:“我每次去尹家,他们但凡有爷们在家,就没有一个不露面的。”
贾母叹息一声,道:“也罢。”
……
东厢。
方才挤在窗户边,悄悄目睹了尹子瑜风采的姊妹们正在交口称赞。
探春啧啧称奇道:“真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好姑娘!居然先给林姐姐见礼,实在是……非有大智慧的人,做不出来。”
迎春有些想不明白,道:“她那样金贵的身份,年岁也长几岁,怎会先行礼?宝丫头不是说,她原是极清静的性子么……”
探春正色道:“二姐姐这就不明白了,正是因为尹家姑娘是极清静的性子,所以才不愿在这等虚头巴脑的事上纠缠。高一头又怎样,低一头又怎样?左右谁也不会因此慢怠她,这样做反而还会高看她一眼。但她原不是为了这些,只不愿生出许多事来罢。”
迎春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哎哟”了声,笑道:“果真如此,那才是有大智慧呢。”
女儿家最明白女儿家的心思,哪个不好妒?
只是有的人粗浅些表现在明面上,有的人心里深些,被压在心底。
尹子瑜这样金贵的身份,能抛开这等俗世心思,岂不是极高明之人?
湘云叹息一声,道:“也是那样的身份和家世,才能容得她如此自在。”
迎春不解道:“这又是怎么说?”
湘云冷笑一声,道:“唯有见过极富贵者,才可将这些名利高低不放在眼里。她原是皇后娘娘娘家唯一的亲侄女儿,打小受尽宠爱。连宫里太上皇、皇太后和皇上都疼爱她,几个皇子王爷也都视她为亲妹。这世上还有甚么上下尊卑能让她放在心上?又怎还会计较一个高低?寻常人家里的勾心斗角,在她这样的人看来,和笑话没甚么分别!”
迎春笑道:“云儿忒偏激了些。”
湘云不服道:“我偏激?二姐姐莫看尹家郡主,你只看看林姐姐就知道了。她如今还像从前那样,动辄就使小性儿,觉得旁人在拿她取笑不曾?”
此言一出,迎春若有所思道:“打扬州回来后,还真没有过了。也不和宝玉置气了……”
“……”
湘云一滞,摇头道:“那又是另一回事……总之,林姐姐现在有亲爹爹疼爱着,还一道回了京城,在京城也落下了脚,成了金贵的林家大小姐,还有了蔷哥儿在这边打底……这样的身份,她不去笑话旁个都是好事,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猜疑旁人在笑她?尹家姑娘也是这样,那样的身份,先低一头又如何?先退一步,又如何?谁还能小觑了她?反而能落得个清静。”
迎春看湘云说的眼圈隐隐泛红,好笑道:“你又何必如此?难道咱们这样的人,原不配去让那一步?”
湘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探春脸色也有些难看,摇头道:“别说咱们,二姐姐难道没看到,连宝姐姐那样品质的人,也只能当个拎药箱的……”
她们又有甚么资格,去让那一步……
“罢罢罢!何必在意那些?在我看来,原没那么些是非。你们可别学那些婆子,整日里鸡毛蒜皮斤斤计较,跟死鱼眼珠子一样。在我看来,大家伙都是极好的姊妹。”
宝玉大手一挥,平定纷争。
湘云却啐道:“这话真叫我恶心,你若不认得人家高一头,刚才怎眼珠子都要绿了?我劝你仔细着让蔷哥儿见了,果真给你把眼珠子抠出来可不美了!”
宝玉:“……”
正这时,就听门外传来一道笑声:“哟,这又是怎么了?谁招惹的云儿又掰扯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