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德佑二年正月，天下败尽，我心气都给打没了。</P>

我在要饭，没有办法，粮饷尽绝府库荡尽，不要，不要军中走不了。</P>

捧着文册的守城文臣带着哭腔找我，实无粮，实无银，愿以死谢罪。</P>

谢什么谢啊，是你的责任吗？</P>

找大户要饭，不然没有办法。</P>

脸不要了，没脸了，赵家给丢光了，临安投降，脸上全是麻的，丢人丢到死。</P>

杀人？杀不动了，心气丧尽了。</P>

就这样吧，能走多远算多远。</P>

所到一处，守御文臣嚎啕大哭，拉着我的袖子不让走，身后跟随武将也是黯然垂泪，没办法了，兵没了，青壮勤王去了，又不想投降，但又打不了，逃？把祖宗灵位摁地上踏，宗庙祖坟都不要了？</P>

“将军！将军！”</P>

我也没办法，狠狠心拉过袖子走了，离去的和留下的眼里全是泪</P>

我也没办法</P>

有什么办法？</P>

对不起了</P>

父老们饮泪而泣，看着远去的军队，大宋军队，拿着粮的父老塞手里转身抹着泪走了。</P>

我一度拎不动手里的粮食</P>

我他妈的！我两眼血红，努力撑着不让自己泪落下来。</P>

乡镇村庄，父老们竭力供起了军队，供着我这支残军一步步挪了下去。</P>

有时候我真的转身一怒，妈的不走了，回去拼命！</P>

可再看看我身边的军卒人皆菜色，颧骨凸出，两个眼可怜的望着我，我一下子什么勇气都没了。</P>

那一刻我差点倒下，我缩着头跟个耗子一样挪着走了，我没有胆子再打了，不敢了，真不敢了，腹中空空的将士们上去跟送死没区别。</P>

几千个军中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去死</P>

让他们这样死去，我到了地下都没法闭眼。</P>

无胆鼠辈！</P>

在骂我啊，骂吧，我没办法，我也没招，你骂我你出气那就骂吧，毕竟，接下来面对死亡的是他们，不是我。</P>

我缩着头走了，活像只打败了的老鼠，身后抵抗的民军拄着长枪，满是恨意的看着我走远了。</P>

走到个大城，远远望去城墙高耸，觉得这回能有点吃的，我带着军队进了城</P>

城墙上锦衣豪富双手搭墙，看着我们满是不屑</P>

要饭的来了</P>

士皆垂丧，军旗低垂</P>

进城之后，府库照旧，空空如也，衙堂里守城文臣拢手默立，叹息垂泪。</P>

“别哭了，看着伤心”</P>

我压着泪，低低对文臣讲了一句，扶着剑柄走出了官衙</P>

去要饭吧</P>

脸都不是脸了，毕竟是官府正军，强军精锐，哪怕打了败仗，大宋统制精锐入城，乱世里还是能蹭顿酒宴的。</P>

托文臣想办法，把大户召集过来，单独跟他们谈一次，单独，厚着脸皮要饭吧。</P>

大户们来了，酒桌上高高在上的给我谈论自家文官的高位，双手支桌满面红光，满嘴酒气讲着自己家族多么辉煌多么荣耀，朝堂之上多少认识的有关系的文官。</P>

行吧，你爱谈谈吧，我就是个武夫，卑贱的武人，会说话罢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