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几乎遮住了半边脸,根本看不清面目。他浑身上下布满了斑驳陆离的鞭痕,混杂了汗水与血迹,与破碎的衣衫粘连在一起,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在几名如狼似虎侍卫的粗暴推搡下,他足下踉踉跄跄的,随着每次动作的拉扯,一阵阵钻心彻骨的疼痛便不受控制地侵袭而来,瞬时传遍了全身。
还没到近前,他便支撑不住他那残破不堪的躯体,像一只毫无生气的口袋般把自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丁公子,可认识这个人么?”李瑞允勾着唇角,笑如新月。
呆呆望着面前那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人,丁继英只觉一股恶寒从心底深处丝丝渗透出来。他木然摇了摇头。
这人已被折磨得面目皆非,虽然他觉得有些熟悉,然而惊悚之下,他几乎不敢正眼瞧他了。
“丁公子,”那人挣扎着抬起头,颤巍巍拨开遮住面孔的乱糟糟的头发,眼睛亮得像在闪光,“你……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么?”
“周怀义?!……”只从他低沉嘶哑的声音里,丁继英立时听出了来人是谁,不由失声尖叫起来,“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怀义用力噬咬着自己的嘴唇,苦笑一声,无力地垂下眼眸,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丁公子,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么?罗凤娓,你来告诉他。”李瑞允脸上漫开肆意张扬的玩味,把脸转向了旁边那个深沉内向的属下。
“是。”罗凤娓脸上一派沉静,漆黑的眼眸幽沉得有些不可思议,语气平平地讲起了数日来发生的那些跌宕起伏的事情
边关探听情形的暗卫禀报,李之山与丁进之因故惹怒广陵王爷,一个被格杀,一个被羁押……丁进之打发人回来送信说一切皆按照计划行事、进展顺利……丁继英向李瑞允告假,要与他的母亲、夫人去城外的相国寺见香还愿,却迟迟不归……
李瑞允经罗凤娓、杨婉儿等人提醒,越想越觉的事情不对头,于是安排了几个精明强干的手下抓来周怀义突击审讯;在一干酷吏的软硬兼施之下,周怀义实在熬刑不过、只得老老实实招了供
他确实是在赵睿、赵旭、凌云的威逼利诱下,硬着头皮回来传递丁进之那封谎报平安的书信的——而事实上,丁进之早就被广陵王他们控制起来了。
其目的当然是为了传递假消息,从而达到混淆视听、麻痹李瑞允等人的目的;然后广陵王的大军一鼓作气杀奔京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丁公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么?”李瑞允凉凉地扫了丁继英一眼。
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波澜不惊,而他的眼底酝酿的却是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丁继英沮丧地耷拉下了脑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良久他才艰难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周怀义,那个狼狈不堪俯伏在地上、出卖自己的人,几乎是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周怀义,你……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丁公子,其实我……我也没办法啊!……”周怀义眼眶发红,哑着声音道“你说你们都已经被他抓个正着、并且什么都招供了,又何苦逼着我这个做奴才的死死咬着牙硬撑什么英雄好汉呢?“
“招供,招什么供?……”丁继英双唇紧抿,瞪大了眼睛,“我什么都没说啊,周怀义,是你自己太蠢、中了他们的挑拨离间之计了吧?”
“……”周怀义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觉得自己胸口发闷,喉咙干涩,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