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赛仲景此时接过话茬道:“其实他会的高超技艺,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呢。”
杨振一愣,“前辈,难道您也认识他么快告诉我,这位高人究竟是何来历”
赛仲景神色从容,不紧不慢道:“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你先跟我说说你潜入丁府以后查到的情形。”
杨振知道这位婆婆脾气乖张,也不与之计较,只是如实相告道:“我潜入丁府后做了一名杂役,化名穆老五。”
“穆老五……”练南春喃喃自语,“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杨振道:“‘杨’字的一半是‘木’字,其谐音为‘穆’;当年我在吕府诸英中排行第五,所以就叫穆老五。”
说到这里他心里怅然,轻噫一声道:“当年的‘吕府五英’如今只余下我与凌大哥了,真是世事无常,人事沧桑……”
练南春亦是眼神发黯,清浅如画的眸子里漾起一抹苦涩之意。她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绪,又追问后来的事。
杨振道:“后来我自是发现了丁府的许多秘密:丁进之与天枭的人确是早有勾结,李瑞允与白羽等人经常出入丁府,与丁进之在密谋什么。
“而且我还发现最近何禹廷亦经常出入丁府——当然,丁进之与何禹廷本为莫逆之交,何禹廷在丁府走动自是不足为奇,只是最近我见何禹廷一直神色异常,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甚至可以说,何禹廷给丁进之拉下水了……”
练南春沉声道:“是的。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来看,天枭组织的人不但与丁进之、何禹廷等人勾结,而且亦与大内的人沆瀣一气,预谋叛逆。”
杨振点点头道:“不错。”
“而且,李瑞允的野心大着呢,他的志向不单单是一个刑部尚书府,而是整个大宋朝廷!”
练南春面色紧绷,宛如凛冬的寒霜。
“与朝中重臣、大内高手勾结,陷害忠良乃是他的初始目标——也就是说谋害太子、嫁祸吕文正不过是他全部计划中的第一步。”
杨振只听得骇然失色,半晌无言;良久才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练南春威亚展开,幽暗的眸底似乎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还能怎么办,只能配合凌云,查清太子之案,阻止李瑞允的阴谋得逞!”……
残星黯淡,弯月如钩。黑沉沉的夜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笼罩着整个金碧辉煌、奢华旖旎的大内皇宫。
举目望去,每一庭柱悬挂的宫灯发出朦胧昏黄的流光,将雕栏画栋的宫殿映得一片氤氲凄迷,如坠入云山幻海中一般。
廊下声声虫鸣,时有微凉拂面,却感觉不是风。
冯林从梦魇中醒来,只惊得冷汗淋漓。
自从太子赵廷暴毙后,他一直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太子临死前那狰狞扭曲的面孔,那个永远死不瞑目的眼神,总是在眼前浮现着,挥之不去。
方才他又做了好多噩梦。梦境中,太子赵廷面孔青白,目光怨毒,神情逼戾地一步步向他走来……
恍惚中,镜头倏忽一转,一个女子笑靥如花的面容浮现在他的眼前。
“要不要试试跟我在一起……”她轻柔地揽着他的腰,炽热的气息从他的头顶一丝丝蔓延开来,声音又撩又欲。
“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把你我之间的事情全都捅出去!哼,到时候……”乌云般的秀发无绪地散落在他身上,她忽然转过脸来,刚才的柔情全然消失,代之以令他心惊胆颤的狠戾。
“你……你在太子茶中究竟放了什么”有一天他去太子赵廷宫里,无意看到她向太子茶里放入什么东西时,不由心一沉。
“蜜糖啊!你不知道吗,太子殿下最喜欢在茶中放糖的……”?她的声音又甜又腻,就像她方才所说的放入太子茶里的蜜糖一样。
“千万不要说出去哦,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的……”她冲他莞尔一笑,恍如罂粟绽放。
时而温柔体贴,而狰狞恐怖,她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迷毒一样存在着……
冯林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自入宫至今三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笼罩心头的、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
这时,他听到了门响。小宦官长贵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道:“冯公公,总管大人传您过去一趟。”
——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想要一辈子躲在龟壳底下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自杀是留马上就会有结果了,总比这样零星受折磨强啊!
在那一刻,冯林忽然觉得那颗压抑沉闷得透不过气来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他随着长贵来到冯朝英的书房。
冯朝英脸色晦暗,紧锁双眉,倒背的双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此时见冯林进来,他忧郁的目光呆呆凝视了冯林良久,并不说话。
空气一时像凝固了似得。
许久冯林才挽回纷乱的思绪,哑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管怎样的处置结果,我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