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楼下。荷塘四方有四座亭子,亭名皆为泼墨亭。每个亭子里都站着两名太监。亭子里有桌案,有文房四宝,便是这些学子们前来落笔之处了。此刻亭子里当然还没有人来。那些学子们在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后便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今岁中秋文会虽是太子殿下主持,但这位太子殿下将在明年秋登基为帝!若是在今夜里能够做出最好的诗词,能够进入这位太子殿下的眼,那么明年太子殿下成为吴国皇帝之后,必然会启用一批新人为官。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用去参加那如同过独木桥一般的科考,也不需要花费重金去走某个高官的举荐,不需要投靠某个派系,直接就是天子门生。这当然千载难逢的好事。所有的学子们皆摩拳擦掌,皆期待那幸运能够降临在自己的头上。吴国四大才子中的三位也不例外。艾河东、蒲千墨、邰昭华三人是吴国最为有名的四大才子之三,他们当然也是今夜能夺得前三甲的最热门的人选。这一次中秋文会的题目,国子监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放了出来。事实上所有的学子还有那些文人骚客们,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腹中已酝酿了各自的诗词。但参与本次文会的人极多,竞争当然更为激烈,故而这些学子文人们并没有谁去到那某个亭子里落笔而书。有人在继续思索。也有人在四处观望。艾河东穿着一身儒衫摇着一把纸扇站在那处荷塘边,他看向了蒲千墨和邰昭化二人,笑道:“蒲兄,邰兄,准备何时登场”蒲千墨也摇了摇手中的纸扇笑道:“再等等,艾兄可已经准备妥当”艾河东微微颔首,举头望月,一声叹息:“倒是有了准备,却并不满意。”“说来也是奇怪,为了做这中秋之词,这些日子将那位诗仙的十五首词仔细的琢磨了一番。”他收回了视线,看着蒲千墨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应该去看他的那些诗词的。”邰昭化手里的扇子啪的一收,好奇问道:“为何”“他的那些诗词就像有一种摄魂的魔力,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越看越觉得有味道,越看……越会沉迷于那字里行间的意境之中,难以自拔,并生不起超越他的信心来!”“就像那画屏春一样!”“原本吴国没有画屏春,最好的酒也就是醴泉。”“可两国交恶之前,有行商将宁国的画屏春带到了京都,在下有幸喝了一杯……”“啧啧啧!”艾河东感慨摇头:“两相对比,醴泉……不值一提!”“诗词这东西也一样。”“在李辰安的诗词尚未传入吴国之前,这五年来的中秋文会,前三几乎被咱们四大才子包揽。”“那时便觉得诗词文章这个东西也不过如此,大抵我等已至巅峰,于是心生骄傲,甚至还在文峰塔上提了词留了名。”“可当他的诗词传入吴国之后……方晓这诗词还能有这么美的,方知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蒲千墨沉吟三息,拍了拍艾河东的肩膀:“艾兄,不可妄自菲薄!”“他是诗仙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了宁国自己人的手上!”“在下承认他的诗词造诣极高,天下少有人能及,但他却再也不可能有诗篇传世,留下来的也就是那二十来首罢了。”“另外……这次文会之重,想必艾兄也清楚。我等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诗词文章这个东西,也就是一块敲门的砖!”“这一次的中秋文会与以往不一样,若我三人再能拔得头筹,明年秋,太子殿下登基为帝……我等许能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而他李辰安……早已化为了一杯黄土,这未来,无论是官场还是文坛,终究是属于我们的!”邰昭化点了点头,却不料艾河东忽的问了一句:“喂,你们说,李辰安的这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全诗是怎样的”这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一句是李辰安在蜀州崇庆府,在水镜台看戏之前,对那些蜀州的百姓们说的。他只说了这一句。但就凭这一句之豪迈、之意境,就无人能敌。蒲千墨一哑,瞪了艾河东一眼:“这得去地府问他!”“我说艾兄,你怎的如那青楼的姑娘一样过不去他这个坎儿了”艾河东咧嘴一笑:“倒不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我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他啊!”“可惜,”艾河东看向了荷塘中倒影的那轮圆月,神色渐渐有些暗淡:“其实我原本是想要去宁国游历一番,想要向他当面求教一下这诗文。”“却没料到他真的逝去,更没料到两国在无涯关打了起来。”“不过我倒是听说宁国的江南道,而今已和以往姬泰为相的时候截然不一样了。”“听那些行商们说,这便是他留给宁国的那些国策,在温煮雨温先生的大力推行之下出现的翻天覆地的变化!”邰昭化蹙眉看向了艾河东,“艾兄慎言!”他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出使宁国,据说受了些委屈,太子殿下对宁国的态度可不是那么友好,他登基之后,指不定两国之间还会发生更多的冲突。”“毕竟咱们是吴国的人,若是说宁国的好……万一被机枢房的谍子听见,你的前程就这么断了是小事,可莫要因此而丢了性命才好!”艾河东撇了撇嘴,蒲千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们该去将这中秋之词写下来了!”三人向三处亭子走去。人群顿时汹涌起来。三人在亭子中一挥而就,其余的学子文人们似乎被他们带动了起来,一个个也不甘示弱的走了进去。文汇楼三楼。太子吴谦此刻没有坐在他的那张矮几前。他和夏花站在了围栏边,正看着那些学子们一个个在泼墨亭中落笔成词。他的心里很欢喜。伸手一划拉:“这些青年才俊,皆是吴国书读得最好的学子,也都是本宫往后执掌吴国的人才!”“本宫还真不相信这么多的学子文人们同做一首中秋之词,里面会选不出几首超过李辰安的诗词来!”夏花撇了撇嘴,心想单凭先生的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里的所有人,都没可能做出一首超越这首词的诗词来。吴谦恰好扭头,恰好看见。他的心里一沉,夏花的这不屑一顾令他心里不太舒服。他忽的话锋一转,问了一句:“你说……李辰安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