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路上,车上车流不断,行人来来往往,各自有各自去处。谢寅在路上兜了一大圈,茫然地发现自己不知道去哪。他唯一能想到就是那个可能正在回家途中,也可能还在学校里留着练习架子鼓男生,话说他学习是越来越不专心了,真要让自己给他弄一张毕业证么?
谢寅停在马路边上,破天荒地放开大脑漫无边际地想了一会,才终于重启车子,朝着一个方向开了过去。
只是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墓园里面很少有人,下午3点多快4点光景,傍晚风吹人裹紧大衣,墓园萧瑟,更显得寒冷入骨。
谢寅抱着一束门口买来花,慢慢地走在他走过了无数遍那条路,当他抬起头时,看到那个墓碑前面放着两个新鲜苹果,还有一束比他手上大许多花,沙坑里一个纸片还未燃尽,涂涂地烧着最后火星。
谢寅愣了一秒,下一秒他飞快地跨出脚步,朝着出口方向跑去。
暮色四合,晚霞疲惫地映出一个灰色天际,倦怠得像是跋涉了一天旅人无力摊手。小道上一个黑色背影缓慢地向前走着,他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时而望着天空,呼出一口热气。
白色水汽缓缓腾升,他就要低下头,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
“哥。”
慕柏转过身,他诧异地张了张嘴,有几分欣喜地喊
“谢寅。”
慕柏又惊又喜地道“好久没见了啊,有好几年了吧,自从上回扫墓时候看到你以来第一次吧,最近怎么样,听说你接任了谢氏总裁位置”
谢寅低声喘着气,傍晚时分残破光线在面前这个男人脸上笼罩上一层阴郁色调,让他脸有种说不出沧桑,但眉宇间神态并没有太大变化,和十年前一样,有种天真爽朗。
他似乎对再次见到谢寅很高兴,喋喋不休地讲着问候话。
“什么时候到我酒吧坐坐”
谢寅出声“你来这里干什么?”
慕柏明显愣了下,接着神态有些局促,像是被警察抓到了把柄小偷
“我来看看书屿。”
“别来了。”黄昏和夜晚是谢寅主场,他在那样冷淡光线下格外淡漠
“别再来了。”他说道
“七年了,去过你自己生活吧。”
慕柏脸上露出了非常复杂神色,那不仅是悲哀,也不是释怀或者怀念,只有无法排解伤感是切实,他小声地说
“我在过自己生活啊,只是忘记他和往前走是同行,等我完完全全忘记他,只会偶尔在心里缅怀他时候,我一定已经走得很远了。”
“谢寅,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所以不要总是为别人操心,照顾好你自己。”
他说。
城市霓虹灯闪烁,无数沉沙落泥般车子汇入同一条道路,在艰难地行走后又几乎同时等候在一个红绿灯前。
谢寅眼前晃过男人步入黄昏中背影,那个身影不觉与多年前,他曾在家门口目送离开那两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只是当年意气奋发早已不再,世事愚弄人一般朝着出乎人意料方向发展。
就像他不会想到一场车祸会夺取谢书屿生命;失去儿子父母可以轻易地从悲伤中走出来;他会那么简单地接受谢家睿出生。而有人也会守候过往七年甚至更久。
路口信号灯变化,排成长龙各式私家车有序开出,顺着十字路口通往不同道路。
谢寅到家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因为没通知人他今晚会回去,沈宁和丽姨都已经吃完了饭,餐厅也收拾好了(是不是在餐厅吃也不知道呢)。
楼下一同往常开着灯,空气里还有未散饭菜香气。走上楼,谢寅步入自己房间之前,先看了眼书房,一束均匀光从地板漏出来,整齐一致地洒在脚下。他手指动了动,还未有动作,门把咔擦一声从里头打开,一张脸出现在面前。
沈宁脸上还圆鼓鼓,手上拿着一块碎饼干,看到他时眼神疑惑了下,问
“谢先生,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要跟家人一起吃饭么?”
谢寅伸手擦了擦他嘴角饼干屑。如果说这几年时光给过他什么惊喜,就是带给了他眼前这个满口谎言小骗子。
这个人没心没肺,既聪明又很笨,坦然地接受他爱,却只用身体和仗义来“回报”自己,还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又毫无感情机器人。
虽然说他在外人面前是这副表现,但好歹也给了他这么多特殊待遇,怎么样也该睁开眼瞧瞧了吧。如果换了别人,谢寅一定会以为他是在装,但这个人话,他忍不住内心叹息一声——
也许他真只是这么笨。
很笨,但是很可爱。
我。
“沈宁。”他叹息般喊出了这个名字。
沈宁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他从谢寅口中也听过很多遍自己名字,但不是做戏“宁宁”,就是冰冰冷冷“沈宁”。有时候带着警告,有时候带着嘲讽,从来没有一次是现在这样,就好像好像真在叫自己名字。
那感觉很奇怪,沈宁身体略略后仰,警惕地看着他。
“谢先生?”
谢寅上半身向前倾,慢慢地低下头,两个人极其短小影子重合在同一块地板上。他额头虚虚地抵靠在沈宁脑袋上,沈宁张了张嘴,下一秒他张开嘴唇,咽下男生所有疑问。
“”
未尽语言在缠绵唇舌交换中消逝,所有灵魂交涉都在这一刻完成。直至这个变化了好几个姿势吻落幕,谢寅才稍稍离开。
他看向男生眼神宁静而深邃,沈宁目光颤了颤,张开手臂用力拥抱住面前男人。
“不要难过了,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