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岚所在的高二年级课业日趋繁重，每周各科老师都要下发好几张练习试卷，特别是数学黄老师，都是亲自编写试题，印成试卷给全年级学生使用。

宋如岚为了存放这些试卷，还买来好几个大夹子，把各科试卷分门别类按照时间顺序简单装订，方便收集错题和复习。每次宋如岚在翻阅这些试卷时，都想到后世的习题集，不用学生收集，出版方都按照教学顺序装订成一册，按照教辅的价格卖给学生，有些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都是让学生在这类教辅上面完成。

宋如岚去教室办公室帮化学老师拿上课用的教具，听见有老师在讨论说下个月的奖金可能会减少，因为校办印刷厂现在业务量很小，说是今年年初开始没有拿到什么大的订单，都是给自己学校印印卷子，没有赚钱的项目。

校办厂是特定历史年代的产物，几乎所有城市的中小学都建有一所校办工厂，工厂规模不大，产品相对也简单，既成为学生勤工俭学的基地，又能为学校带来一定的收益。这些收益弥补了教师奖金和福利的不足，弥补了一些项目的教育经费不足，为稳定教师队伍，提高教师积极性作出过贡献。

校办工厂除了生产，还要服务教学。学校劳动课会安排学生到校办厂进行简单的劳动学习，校办工厂作为学生的劳动基地，其实没有什么知识可学，主要是干些简单的重复性劳动。比如宋如岚和同学在劳动课去校办印刷厂帮忙把印好的试卷进行折叠，方便机器裁剪。

由于工厂是学校的校办工厂，在工商局虽然领有营业执照，却没有法人资格。工厂里一切人事、财务都由学校派人掌管。校办工厂的收入按月要有比例的上缴学校和教委，余留的利润学校便用这些钱给教师发放奖金，购买校服，逢年过节，还要为教职工谋些福利。

以前的市三中校办工厂红红火火，现在因为设备老旧、技术落后只能接一些小单业务维持，学校也没有经费让校办厂进行产业升级。

宋如岚有了初步想法，到图书馆和新华书店查资料，八十年代到现在，全国有一百多家家出版社，年出图书不到两万种不到，其中绝大部分是教辅。而随着市场经济蓬勃发展，高考分配工作的高光开启，国人对于数理化献上了极大的热忱，整个市场也随之开启了白热化竞争模式。上海教育出版社的《小学数学习题》，油墨印刷、草草装订，结果，修订3次、重印24次，累计销量达240万册以上。

一时间，全国的教育出版社纷纷照葫芦画瓢，谁做得好，就抄谁的，教辅市场一片乱象。单是打着海淀名师旗号的，就有一万多种，至于是不是海淀名师，谁也说不清。由于一味求快，各种教辅漏洞百出，有的把地图画错，有的一味要求学生机械地理解题目，尽管如此，教辅市场仍然火爆。

这两年随着国家对数理化国际奥林匹克比赛的重视，全国大规模开展中学数学物理化学竞赛，却没有合适的教材。宋如岚看着手里的数理化老师静心编写的试卷集，打算找个机会去会会罗校长。

宋如岚到罗校长办公室已是轻车熟路，其他老师都认得宋如岚，知道这个学生对学校的事情很有想法，学校现在的知名度隐隐有争夺全市第一的苗头，据说都是拜这位同学所赐。当这些老师看着宋如岚到办公楼来找罗校长，大家都热情地对她微笑，还有老师把她带到校长办公室门外，宋如岚连忙道谢。

罗校长见宋如岚来找他，估计是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停下手里的事情接待宋如岚。果不其然，宋如岚一来就问校办工厂的事情，也是罗校长最近令他焦头烂额的事情。

校办工厂管理负责人是以前学校的董老师，一位四十多岁、高高胖胖男老师。现在校办工厂效益不好，而这一年学校作为重点中学教学上发展势头很猛，董老师给罗校长提出回到一线教学岗位。因为董老师以前是教高中毕业班的老师，几年前是自愿报名去负责校办厂，脱离教学岗位很多年，罗校长感到头疼不知如何安排。

校办工厂负责营销的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工人王师傅，给人的印象是精明干练，沉稳低调，罗校长说他是一位能人，一方面是他把校办工厂经营得有声有色，为学校创造了一定的经济效益；另一方面，王师傅为人朴实随和，不掺和事，不耍威风，教职工有点什么事都会有求于他。现在这位王师傅给罗校长提出要辞职，罗校长已经做了几次工作也没能让他回心转意。

宋如岚估计是校办厂没有效益了，树倒猢狲散，大家都忙着自谋出路。宋如岚给校长谈自己的想法：教辅资料有市场，数理化竞赛的资料市面上基本没有；市三中有一群兢兢业业会出试卷的老师，收集起来完全可以出书了；学校校办印刷厂等米下锅，可以印刷习题集渡难关。

罗校长听完宋如岚的建议，差点老泪纵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从椅子上蹦起来，抓住宋如岚的手，一直说：“这主意太好了，太好了。”说完自己还笑了起来。宋如岚纳闷，罗校长这是压力太大了？

当然宋如岚只是出主意，后面的工作安排都是罗校长在进行，听说罗校长召集了高中三个年级组的数理化老师开会，听说学校成立了数理化教学辅导出题小组，听说学校数理化老师要编写竞赛教材，听说罗校长下了死命令要求一个月出书稿，听说老师们加班加点给学生出试卷。

宋如岚听班上同学议论纷纷，同学们都担心学校这是要给所有学生增加作业，大家呜呼哀哉，感叹生不逢时，碰上要求最严、习题量最大、头发掉得最多的一届中学生。宋如岚偷笑，不过如果习题集成功出版，那本校的学生十有八九会最先使用上这套习题集，岂不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宋如岚也笑不出来了。

数学黄老师在课堂上给同学们透露，他现在正在编写高中数学竞赛的基本教程，都是根据他总结多年的教学经验和目前最新的竞赛要求编写的。编写完成后要求全班认真学习，黄老师想选拔好的苗子培养，参加数学竞赛为学校增光。

宋如岚想，不愧是罗校长，出书不仅要经济效益，培养人才、为校发展长远计，作为校长真的需要三头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