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我那位表兄便被调整到了宣府镇最西北角驻防,因为他不是牛继宗的人,由此可见,牛继宗虽然在宣府镇根深蒂固,但也非一手遮天,根据宣府镇的布防情况,整个西路,包括怀安卫、洗马林等诸堡镇,都应该是非牛继宗嫡系驻守,我不清楚张承荫这个宣府总兵是否是傀儡,但是照理说作为总兵他不应该”
齐永泰干咳了一声,打断了冯紫英的话头:“诸位都在这里,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中涵,我想我们也不必隐瞒什么了,”
方从哲和李廷机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齐永泰可以说。
“其实张承荫应该是算是朝廷安插在牛继宗身边的一颗棋子,这也是皇上很早就布局安排的,在王子腾时代就布置好了,所以皇上此番才有意借此机会翦除牛继宗在宣大这边的势力,但是很可惜,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张承荫以及他自己的几个心腹应该是被牛继宗觉察,所以牛继宗应该是提前处理掉了张承荫几人,“
在座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皇上和朝廷还有这一出,怪不得之前胸有成竹,但是谁曾想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好了。”冯紫英不忧反喜,“就算是牛继宗提前觉察到了张承荫他们几人的问题而果断予以处置,但是他也只能处置几名将佐,顶多再往下延伸一些官佐,但是中低级武官和士卒们却未必能听信你一个高高在上的总督,要知道他们平素接触的都是直接管辖带领他们的军官,顶多再往上走一层,只怕总兵他们都不认识,这样一来,这几支军队他们便无法动用,甚至可能还要专门留下一些人来监控,”
“这样一算下来,牛继宗手中真正能动用的人马,我判断顶多也就在三五万人之间。”冯紫英十分笃定地得出结论,“三五万人,我们姑且取个中数,四万人,根据兵部获得的情报,其一部去了昌平,一部去了白羊口和镇边城,当然目的都很简单,要防止驻扎在南北两面的蓟镇军对其形成夹击之势,当然这几地蓟镇军驻军并不多,很难抵挡得住宣府军的突然袭击,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三地起码要分走五千到八千左右的兵力,也就是说,充其量牛继宗能用于沿着巩华城、清河店一线进袭的大军在三万到三万五之间了。”
“三万多人,听起来也不算少了,但是要知道,他们这是在谋逆造反,当然成功了就不算,可士卒们未必如此想,他们会忐忑,因为众所周知,边军不得皇上亲笔旨意,不得进入京师城三十里范围之内,否则视同造反,其军心士气必定会有所浮动,”
冯紫英目光越发明澈,看向四周众人,“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他们抢先拿下了巩华城和清河店,那么基本上就没有谁能拦得住他们进军京师城了,真要进了京师城,那什么谋逆造反都不存在了,牛继宗很清楚这一点,他的一党人也清楚这一点,而士卒们则要等到进了京师城义忠亲王坐上大宝之位才能明白这一点,之前他们还只能一直惴惴不安,”
“紫英,你想要说什么?如你所说,只要宣府军进了京师城,那一切可能都会不一样,”柴恪沉声道。
“那我们就只能赌这一把,看看宣府军能不能抢在尤世功率领蓟镇主力抵达巩华城之前夺下巩华城,也就是说,忠惠王率领的京营能不能一洗前耻,在巩华城挡住宣府军的进攻,赢得时间,让蓟镇军赶到!”冯紫英铿锵有力地道:“可能在座诸公内心都觉得没戏,但弟子则不然,”
“诸公可能不太了解京营的情况,可对弟子来说,情况有些不一样,弟子很了解京营这支军队,因为其中几部就是从当初弟子在永平府担任同知时击败内喀尔喀人的民壮中挑选出来与京营败兵甄选出来的良家子混编重新组成,而且兵部和‘京畿军工坊’达成一致意见,优先保障这几部的火器,并采取了最新式的训练方式,其战斗力已经脱胎换骨,这是一只不输于现有任何军队的火器营,即便是建州女真最精锐军队,弟子也相信可以正面一战,和原来的京营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弟子坚信他们绝对能够给对这支新京营一无所知的宣府军以迎头痛击,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看见冯紫英如此坚定果决地放言,一干人都为之意动神夺,如果新京营的火器营真的有如此战斗力,那巩华城也许真的能守住一阵,熬到尤世功大军赶到?
几个人都相互耳语,连方从哲都忍不住问起了齐永泰。
但说实话齐永泰也是一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京营的情形,但面对冯紫英都已经把话放出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故作微笑,一副一切皆在掌握中的含笑点头,内心却却早已经恨不得把冯紫英扭到一边,好好问一问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