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紧张得张口结舌的瑞祥脚都软了半截。
这半边儿本来就是贾蔷打了招呼的,一顺溜儿几间包房都没安排客人,所以瑞祥也就斜靠在这墙板边儿上优哉游哉磕着瓜子儿,甚至还琢磨着找个杌子来坐一会子,反正没人来,也不知道大爷要在里边折腾多久。
作为冯紫英的贴身小厮,瑞祥和宝祥都算得上是冯紫英身边知晓隐秘最多的人了,爷和这荣国府琏二奶奶究竟是个什么关系,瑞祥和宝祥不想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他们好歹也在冯府呆了这么些年了,平素里免不了也要和其他高门大户的下人们打交道,尤其是爷去什么地方赴宴、聚会这些时候,自然这些下人们就要凑在一块儿打堆,都要一个赛一个比拼自己消息灵通,舌头够大。
其间也少不了要相互攻讦诋毁,东家长西家短,都少不了要被揭破出来。
什么爬灰的,偷小叔子的,长子和继母通奸乱伦的,哥哥和弟媳,弟弟和嫂子之间这些破事儿那几那就更不用提了,借腹生子,勾搭上位,大家族里边,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一切以延续香火维护家族稳定为核心,啥人啥事儿没有?
所以啥外边觉得是骇人听闻不可思议的新鲜事儿,对这些下人们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瑞祥和宝祥对自家大爷究竟和琏二奶奶有什么瓜葛牵扯,他们都不在意。
在他们看来,那琏二奶奶如此年轻风骚,而自家大爷现在名满京师,这一来二去,尤其是那贾琏又不在京中,有些牵扯不清的事儿也很正常,更不用说现在贾琏还和离了,那就更不算事儿了,大爷瞧上这位琏二奶奶,那也是瞧得起她。
上一次大爷在马巷胡同里半晌才出来,瑞祥就已经明晓大概,还有那一回爷夜宿荣国府,可半宿都没回来,究竟在哪里歇息的,瑞祥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冯家的规矩简单而直白,那就是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瑞祥和宝祥是冯紫英身边的人,对这些规矩更是知之甚深。
今儿个大爷又来了大观楼,把这小半块儿全部清了场,只剩下爷和琏二奶奶,先前还有一个倪二爷来叨扰了一阵,但后来也悄然离开了,可以说这半边好几间房都被人包了下来,没有谁会这么不识趣来折腾。
谁曾想到会遇上薛蟠这个莽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而且瑞祥还不敢阻拦,真要惹恼了这位呆霸王,一阵乱打只怕又要出一条人命。
在门外帮着望风的平儿听见声响,更是唬得脸都白了,这要被薛蟠闯进来撞破,这二奶奶日后还如何见人?这二奶奶和宝钗宝琴姐妹之间的这层亲戚关系只怕立马就要崩裂,反目成仇了。
只是这等时候她便是再尴尬也得要出面拦一拦替里边两人争取点儿时间,至于说薛蟠会不会起疑,她也顾不得了。
“薛大爷,您来了?”稳住心神,平儿盈盈而出,大大方方地给薛蟠做了一个万福,“平儿有礼了。”
薛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平儿,一愣怔之后,随即拱手回了一礼,“平儿姑娘也在,大姐姐也在?”
这贾府里边大姐姐照理说只有贾元春一个,但是对薛家来说,薛蟠薛宝钗的大姐姐就只有王熙凤一个,他们都是姑表姐弟姐妹,王熙凤要比薛蟠大上两三岁。
平儿笑意盈面,“奶奶今日在这里看戏,正巧冯大爷也来听戏,加之先前又有事情,所以就择日不撞日,就着这时候在一起商议。”
若是换了旁人,听得这么一说,自然也就会停下脚步,斟酌一番看是不是打扰了对方商议谈话,可遇上了薛蟠这种愣头青,他却想不到那么多了,只觉得一个是自己妹夫,一个是自己表姐,都不是外人,何须顾忌什么?
“哦?大姐姐和紫英再商议事情,我明白了,前段时日我也听说了,大姐姐和贾蓉贾瑞他们谋得一笔营生,就是紫英牵线搭桥,我还说紫英为何不让我也去掺一股,正好问问,日后还有这等好事,定要告知我知道,我便是不行,也能多拉几个朋友一并参与嘛。”
薛蟠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径直就往里走。
见薛蟠如此莽,平儿急得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