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路明非还是来到了文学社。

虽然他更倾向于在网上说而不是线下见面，但这种事情网上实在是说不清楚，如果闹出误会来就不好了……主要是路明非还在纠结用什么理由来说。

直接说因为作业太多忙不过来？那是不可能的，但其他的又一时间想不到。

文学社的地点在综合楼的一间教室里，仕兰中学鼓励学生丰富课外活动，为此许多社团申请通过且达到一定人数规模后就可以在综合楼里获得一间属于社团的“办公、活动地点”。

路明非站在门口，看着那块写有“文学社”的镀锌铜牌，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分。

陈雯雯邀请自己加入文学社还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那时的自己作为班上的小透明第一次有种被关怀的受宠若惊，一时间激动万分浮想联翩，觉得有陈雯雯的文学社大概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地方。

可是现在自己竟然已经在考虑退社了。

自从穿越到霍格沃茨之后路明非的身上就在发生越来越多的改变——篮球场暴扣、数学课课堂展露学神……这些或多或少都曾经在他无聊时的幻想中出现过。

可唯有这一次是他从未想过的。

路明非敲了三下门，推门进入。

文学社里，陈雯雯站在窗边的书架旁，手里捧着一本书，轻声哼着歌。夕阳的斜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的白棉布裙子和肌肤上，一切仿佛是透明的。

那个书架，路明非记得，还是自己搭起来的。

路明非恍然间似乎见到最开始，入学的那天，自己第一次见到陈雯雯，她手里捧着一本杜拉斯的《情人》坐在椅子上；

又似乎看见那个从未忘记的下午，自己正在擦黑板，心里因为教室里只有自己和陈雯雯两个人而做什么都不自然时，陈雯雯忽然扭过头看向他，两人之间的凝视近乎永恒，他听见陈雯雯的话——“你加不加入我们文学社”；

最后，一切落于现实，斯内普的脸突然浮现。

路明非猛地将视线挪开，太可怕了。一切美好，什么一眼万年，所有的青春懵懂冲动都敌不过那张冰冷而面无表情的脸啊！

“路明非，你来啦。”陈雯雯抬起头，看向目光躲闪的路明非，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啊……对……”路明非挠着脑袋，生怕视线落到陈雯雯身上，然后再度幻视斯内普。

严格意义上来说斯内普的脸倒也没有丑到惊悚可怕的地步，但出现在一个皮肤白皙身穿白裙的女孩脸上就很可怕了！

“文学社准备组织一次读书会踏青活动，”陈雯雯问，“你……有空参加吗？”

“事实上……我就是想说这个的来着，”路明非心一横，看向陈雯雯

在这时候看向陈雯雯，是因为路明非觉得如果成功幻视斯内普的话应该会有助于自己下定决心。

但这一次幻视并未出现，陈雯雯还是陈雯雯。

整个文学社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安静到路明非能够听到自己的心突突地跳。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静止，窗外的树叶不再哗啦声响，夏日末梢的蝉不再鸣叫。

那次他在教室里被陈雯雯邀请时与她的对视又突然跨越时间跳了出来，那时的他认为这种对视近乎永恒。

但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时间会改变一切。

路明非心里突然跳出这句话。

于是他艰难且坚决地说出声。

“那个，我可能得退出文学社了。”

停滞的时间再度恢复运转，某种禁锢，透明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似乎被打破了。蝉儿开始鸣叫，树叶被吹动，一种奇妙的，从未有过的感觉涌现在路明非的心头。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路明非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成长。

它是由一次又一次的决定与行动构成的，完全基于自己的自主决定，像是人生道路上的赛车手选择往哪个方向转方向盘或加油门。

往前的十五年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决定，因为没有资本也没有能力，更没有决心，可是现在他做到了，仅仅只是因为一份压力过大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