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枝右边眉尾上扬了扬:所以,顾问渊果然是特意等着那个时机才把拜帖亮出来,相信不日这个消息就能传遍上下,以激起魔族众人不屈的战意。
“高!”
阮枝朝着顾问渊亮出大拇指,“您这一招,实在是高。”
顾问渊却并无多喜色,他行至转角,停下步子,居高临下地望着魔宫风景,忽地伸手捏了捏眉心:“裴逢星这个人,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他是会拿捏人心。”
阮枝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有关常钧的流言,是裴逢星有意放出的。”
顾问渊哼笑道:“不然呢。你素日都认为他乖觉无害,直到今日才辨出他是狼非犬么?”
阮枝被顾问渊的比喻噎住了。
顾问渊放下手,毫无征兆地忽然道:“萧约之是怎么找到你的?记得你叛逃来魔界十突然,萧约应该还在闭关,而你叛逃的消息中并未指明你去了什么地方。”
阮枝下意识的反应是:顾问渊身处魔宫却能准确知道萧约彼时在闭关,说明他极有可能在寻华宗内也有暗线。
紧接着,才是她急于撇清的警觉:“不知道,大概……萧师兄有什么特殊方法?”
可不能让顾问渊以为她是特意给人留了信号。
“……”
顾问渊没有立即应答,目光在阮枝身上快速地逡巡一周,最终定格在她的左手腕上:“这是什么?”
一根外表平平无奇的红绳,缀着颗小巧的红珠子。
阮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手指轻微地攥了一下:“就,手绳嘛。看魔界似乎不时兴这种东西?”
天。
要让顾问渊知道这是裴逢星送的,是不是得马上剁了她的爪子。
“可能不时兴吧。”
顾问渊答得漫不经心,视线还落在这根红绳上,他盯着看了大约有五秒,伸出手,“从前没见过你戴过这种东西。”
阮枝条件反射地将左手往身后藏了藏:“君子动口不动手!”
顾问渊眼中锐色转瞬即逝,语调倒仍是不急不缓:
“谁说我是君子。”
他见阮枝如此戒备,眯了眯眼:“萧约送你的?”
“怎么可能。”
阮枝脱口而出就是反驳,神色认,隐约有厌烦的不满,“要是这般珍重他的东西,做什么要叛逃出来?”
顾问渊看清了她的神色,动作止住,没有强硬地做些什么,却也并不像是轻轻放过的样子:“不论是哪一道,都有些由来已久的禁术。有一样名为‘情人喃’的禁术,便是以心头血炼化成珠,携带者无论到天涯海角,都能被找到。”
他再度看向红绳,道:“你这手绳选的不好,赤色珠子看着就让人想起情人喃。”
顾问渊不是太弯绕的性子,即便他看上去比大多数魔族人都沉稳内敛,他骨子里是更倾向于直来直往的利落风格。正如当下,他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夺走阮枝的手绳、亦或是暗中做更多,可他几乎是摊开因后果地同阮枝讲。
殊不知,阮枝此刻心跳得飞快,她想起当日裴逢星莫名苍白的脸色,彼时只以为是裴逢星没有休息好,现在知道这东西可能是心头血凝结而成的……
整个左手腕都抑制不住地烧灼起来,烫得她坐立难安。
“这样……的禁术,却叫情人喃?”
阮枝恍惚地道,“取名字的人还是幽默。”
顾问渊眉间冷冽因这话散去几许,他目光流连在那根红珠上,并未感觉到任何特殊的气息。
“阮枝。”
他字句清晰地道,“不要背叛。”
阮枝怔了一下:“当然不会。”
顾问渊迈步离开。
他的情绪不算反复,除了最明显的不快,其余都难以揣摩,这正是让阮枝最感到棘手的地方。
阮枝落后两步跟上去,忍不住看了看左手腕上的红绳:别吧,可别真的是啊……
一时间,她都犹豫起来要不要把红绳摘下来,不过刚经历了顾问渊的那番话,太着急总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她用右手攥了攥左手腕,压下心底的不安。
正印证这点是在五天后。
阮枝刚从药房出来,怀里抱着一堆价值连城的灵草植株,正无奈望天:想我当初认认转做丹修,学成归来居然只能造福一个人——噢,不算是个人。
裹在黑袍里的男子静伫在路旁,这情景阮枝已经见怪不怪,旁若无人地擦肩而过,手臂就被轻巧准确地擒住了。
她愕然侧首:“你……”
对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仅能露出的浅色眸子弯起,眼底便如坠繁星,满载晶亮无声的喜悦:“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