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骆星心中一痛，而后，腹部便阵痛不止。</P>
手边茶杯碎在地上。</P>
从来没有这么痛过，没有人告诉她，生孩子会这样痛。</P>
她生产那日，周祈安在凤藻宫守着中毒昏迷的洛柯，她的身边，只有明启陪着她。</P>
像是天道对坏人的惩罚一样，她拼尽全力，痛得死去活来生下的孩子，刚刚降临到世间，便停止了呼吸。</P>
骆星躺在床上，茫茫然望着帐顶，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死了。</P>
“值得吗？”</P>
纱帘外，传来明启的声音。</P>
骆星猜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帘子外的身影，轻声问，“洛柯的事，是你做的对吗？”</P>
他没有否认。</P>
“为什么？”</P>
“为了叫醒你。”</P>
帘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理智而冷漠，带着淡淡的嘲讽。</P>
骆星笑了笑，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到软枕上。</P>
不过今日之痛，确实让她清醒了不少，这些时日的无微不至，她几乎以为，周祈安是真的爱她。</P>
她居然，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孩子。</P>
太可笑了。</P>
太可笑了……</P>
天亮了，受天道眷顾，身中剧毒的洛柯被救醒，周祈安安顿好洛柯后，便匆匆赶来看她。</P>
知道了孩子夭亡的事情后，周祈安坐在她的床边，默然良久。</P>
“殿下······”</P>
他哑声开口，想说什么。</P>
骆星静静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我们···就到这儿吧，周祈安。”</P>
到此为止吧。</P>
她真的太累了，也太痛了。</P>
周祈安看着她，眼眶渐渐红了，但他说不出什么，只沉默地坐在她的床边，坐了很久，直至天色黯淡下来才艰难开口。</P>
“我不会放你走的。”</P>
寂寂夜色里，烛光忽明忽暗，周祈安低头看着她，“无论如何，无论有没有这个孩子，我都不会放你走。”</P>
“随你吧。”</P>
骆星转过身。</P>
哀莫大于心死。</P>
这个孩子已经拖垮了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没有精神，有时候从床上坐起来，也要缓很长的时间。</P>
天气越来越冷，她的心还没有回暖，夏天和秋天便已经从指尖悄悄溜走了。</P>
骆星渐渐变得沉默起来，明启说话，她不应，周祈安说话，她也不答，不喝药，不吃饭，只懒懒躺在床上睡着，或是坐在院中看鲤鱼踊跃，一看便是一天。</P>
周祈安锲而不舍地守在她的身边，和她说许多话。</P>
他说是他冤枉了她。</P>
他说他后悔了。</P>
他说他总是做错事。</P>
他哭着说，“求你了，求你和我说说话吧，不要吓我好不好，殿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P>
骆星看着趴在她床边哭得泣不成声的人，缓缓抬手，摸了摸他耳垂上的那道疤痕。</P>
这几天，她总是能梦到司徒平南。</P>
“陪我出宫走走吧。”骆星轻声说。</P>
他抬起泪眼，连连点头。</P>
他们出宫，去了文觉寺，去了静王府，去了公主府，还去了定安侯府，她精神不错，故地重游思及往事，也说了许多话。</P>
晚上回去，周祈安来吻她，她没有拒绝。</P>
但这吻，却着实苦涩。</P>
额头相抵，喉间酸涩，他捧着她的脸，忍不住落下泪来，“你爱过我吗？哪怕只有那个人的十分之一······”</P>
骆星笑了笑，“若是不爱你，你那样对我，杀你一千次都不够。”</P>
周祈安流泪笑着，还欲说什么，却不由自主瘫倒下去，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P>
见唇上的药效发作，骆星抱住他，缓缓闭上了眼睛。</P>
“我舍不得杀你。”</P>
“但是，我真的有点累了，周祈安，我该走了······”</P>
她小心将他安置在床上，带着眷恋抚了抚他耳上的那道疤痕，然后转身离去。</P>
他徒劳地向她伸出手，又无力垂落，眼泪渐渐湿了枕畔。</P>
又下雪了。</P>
漫天大雪茫茫中，骆星一步一步踏上梦中那个熟悉的城楼，她仰头，望着那轮圆月，释怀地笑了笑。</P>
这一世。</P>
她嫁给了他，穿的嫁衣同那日他怀中抱着的嫁衣一样绣着合欢花。</P>
给他生了孩子，不管原因是什么。</P>
他那样伤她，就和当初她伤他一样。</P>
只是可惜，还是没能做成他的皇后……</P>
不过，也算是两清了。</P>
“殿下！！！”</P>
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的周祈安于夜色中向她奔来，骆星回头望向他，再次唤出了那个名字。</P>
“司徒平南。”</P>
她笑着说，“我们两清了······”</P>
司徒平南······？</P>
为什么这个名字这样熟悉，为什么他的心好像被活生生撕裂成两瓣一样疼痛？</P>
为什么······</P>
为什么？！</P>
他疼得跪倒在地上，脑海中涌现出一幕幕陌生的模糊的回忆，而在这一瞬间，城楼上的人已然坠落，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艰难爬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地随她一同跃下了城楼。</P>
“阿······”</P>
大雪纷飞中，他满身是血，流着泪向她靠近，但到底，还是没有握住那只手。</P>
骆星远远看着城楼下两滩鲜红的血色，嘲讽地笑了笑。</P>
笑他，也笑自己。</P>
刹那间，天地崩塌，大雪凝滞，身后传来明启的声音。</P>
“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