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一面破碎的镜子。</P>
在时间的蹉跎中,在一遍遍抱着他说不会离开的时候,骆星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当下的美好与惬意总让她懒得再去思考,于是像是温水中的青蛙一样被熬煮着。</P>
就这样,骆星安安分分扮演了一年别人妻子的角色,不用费心计划什么,不用讨好别人,更不用为了生计发愁,实现了骆星以前像个废人一样活着的梦想。</P>
当然,这期间,沈夫人依旧不喜欢她,还张罗着要给沈怀瑾纳妾,也常有不知死活的丫鬟爬沈怀瑾的床,但这些事在她知道之前就已经被沈怀瑾妥善解决好了。</P>
沈怀瑾的话很少,骆星有时会觉得无趣,特意挑些事来和他吵架,他没什么吵架的天赋,起先还会被她气哭,但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知道她是无聊了就放下手头的工作陪她出去玩儿,或是满足她的戏瘾陪她闹一闹,总之,他对她很纵容。</P>
可惜,她不喜欢这样的纵容。</P>
镜子修好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P>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一生趋名逐利的沈老爷莫名其妙遁入了空门,南街卖猪肉的陈二狗将梅花簪还给了她,但仍未娶妻,蓝家在京城里开了一个医馆,蓝彩萍跟着唐夫人认真学起医术,每月在街头开义诊,明启有时会去看她,但两人关系微妙,说不清楚是什么关系。</P>
冬天的时候,明启又被沈怀瑾聘来当了护院,还与他们一起过了一个年,有很多怀春的小丫鬟给他送手帕,腰带,或是鞋子,他虽一一回绝了她们,但其实尾巴快要翘到天上了。</P>
除夕守岁,别人都喝酒玩乐放烟火,只他一个人飞身到屋顶上看月亮,很装逼,也很孤独······</P>
然而,骆星被他装到了,缠着他教她怎么飞。阿楠也被他装到了,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属于孩童的光亮,至此,把明启奉为神一般的存在,明启喜欢别人崇拜他,因此闲时也会教他的这个小迷弟几招,就是始终不搭理骆星。</P>
沈愿到了定亲的年纪,也有不少人上门来议亲,但她始终不愿意嫁人,沈怀瑾也不强求她,相较之沈夫人则比较发愁,明里暗里给她做思想工作。</P>
京城那条长街骆星走了很多遍,有时会遇到些从前认识的人,比如蓝采萍,比如陈二狗,就是再也没有见过飞云了。</P>
后来,上元灯会,还是在旧日的酒楼上,骆星瞥见窗边一个熟悉的侧影,提裙走上去看,却见上面坐着的,是一袭黑衣独自饮酒的骆玉宛,而她的对面,空荡荡地只放了一把剑。</P>
谈起往事,她并不想多言,但一杯杯酒下肚,却抱着骆星哭了许久。</P>
洛玉宛听了她的话,利用飞云的爱,报了自己的仇,一切结束后原想放下过往与他一起浪迹江湖,但飞云泄露信息之事被南桑阁知晓,斩他一臂,又泄他真名与行迹,他自知再护不住她,独自一人拖着病体离去,而她找到他时,只剩下了一具残骸和一把剑,连头颅都没了踪影。</P>
她大仇虽报,但这世上再无一人真心待她。</P>
合家团聚的年关,她只能拿着两把剑游离于烟火红尘,想要寻回他的头颅。</P>
离开酒楼后,骆星神思恍惚地走在洋溢着万家灯火味道的人群之中,年轻男女情意绵绵桥头相会,稚嫩孩童三两成群穿着新衣肆意奔跑在街道上,而她目光茫茫,最后落在不远处兔子灯下,一个停留于卖木剑的摊铺前被大人拽着骂着却始终不愿意离开的粉衣小女孩身上。</P>
“女孩子家家的买这些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玩几天就丢了,赶紧给我走。”</P>
市侩中的一声责骂骤然唤起她埋藏的记忆,那个眼角有柳叶青斑的小女孩也曾这么执拗地想要过一把木剑,好像得到它,自己就会变成话本里仗剑走天涯的女侠。</P>
可惜她始终没有得到那把剑,梦中潇洒自在眼角有着自己独特印记的邓安如也永远死在了昨日,被大众眼光中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所取代。</P>
“难道女子生来就是为了嫁人的吗?那像我这样嫁都嫁不出去的女子,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P>
“姐姐,我喜欢他的,但是我有自己更想做的事。”</P>
“你们两情相悦,我还横插一脚吗?如果觉得亏欠了我,就多来捧我的场吧,我可是要成为京中第一名角儿的。”</P>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又不是货物,少欺负人了。”</P>
······</P>
记忆穿透心脏,此刻,许多女声涌入脑海,骆星如梦初醒,恍然惊觉梦间啼哭之人所欲何求。</P>
“阿如。”</P>
远处传来一声温然却急切的呼唤,他身陷人海茫茫,眉目温雅,白氅飘然,手里握着一男一女相依偎的糖人,拨开人群向她奔来。</P>
骆星则回头,为粉色衣服的小女孩买下那把木剑,女孩高兴起来,拿着木剑跑远,与前面走来的沈怀瑾错身之际,糖人碎了一地。</P>
沈怀瑾看着地上的糖人,有些难过,但见她走近了,还是温柔地牵过她的手,“我们再去买一个吧,阿如。”</P>
骆星摇了摇头。</P>
“天色已晚,沈怀瑾,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