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晤纠结的时候,宁青穹却迎来年底最后一个,也是最大一个惊喜。
她的奶娘竟然在年前赶了回来!
她二人相见,自是好一顿抱头痛哭,互诉衷肠,许久二人方才收了泪,就着丝竹端来的洗脸帕子擦净了,宁青穹才细细问起奶娘如何年前就回来了。奶娘钱氏就拉着她的手,细细告诉她,原是丝竹去沈家问过之后,那边家仆就有消息传到别庄去,沈二姑娘知道了,又打听了宁青穹的情况,得知她已经脱离了舅家,这才问过钱氏之后,撤了和她签的契书,又找了几个人护送她回来,好让她和宁青穹早日团聚。
果真还得患难见真情,宁青穹不禁又有泪意上头,忙用帕子拭去了,细细问起奶娘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来:“我听说沈二姐姐是偶然听说奶娘家中之事才去聘了你来?”
奶娘钱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才对宁青穹说:“不瞒姑娘说,那事也是赶巧了,当日我和家中嫂子起了争执,叫一个在沈家帮工的邻居看到了,后来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沈二姑娘耳朵里,她得知舅夫人令我回了家,就问我愿不愿意到她家做事,这才和我签了契书。”
奶娘钱氏自自己的小孩在家中夭亡后,便与前夫和离了,此后她也息了再嫁的心思,一心待在宁家照看宁青穹,因此是只能回她兄嫂家。宁青穹下意识问道:“缘何就与奶娘吵了起来?”问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在奶娘并不在意,只叹了口气:“不过是些家中琐事罢了,”奶娘停顿了一下,约是怕宁青穹想多,又解释起来,“这吵架呀,开始是为某件事,吵到后来就吵到天边去了,说来好笑,我们竟为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吵了许久,后来闹到竟传到沈二姑娘耳朵里,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我原想着先在沈家做事也好,抽空来还能去看您,谁想没多久突然来了皇上要选秀的消息?倒让姑娘为我担心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不知道奶娘下落有些心不安罢了。后来知道了,也就彻底放下心来了。”宁青穹说着,打了个呵欠。
钱氏从善如流地边说边帮她拆了发揪揪,不禁是有些抱怨:“要不是那无妄之灾,姑娘何至于如此,偏偏皇上竟没事人一般选秀去了!”
宁青穹愣了愣,人都跟着清醒了些,她正色对奶娘说:“皇上选秀就选他的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奶娘仍是愤愤:“姑娘遭这罪还不是受了京中宁家的牵连?不然老爷一身清白,又不曾当官的,怎么就受了这抄家的牵连?”
宁青穹怔怔的,奶娘不知道,她还是知道的,她家还未必就真是受了牵连。宁青穹想起当初她爹临去府城前那几日,大闭书房门窗,拿了几册书让她悄悄记下,又要求一个数字也不能记错的……她稳了稳心神,看了眼专注力还在她头发上的奶娘,认真道:“事已至此,往后莫要再提这些事了。”
奶娘唉唉地应了,帮宁青穹散好发,也不再提起这茬。宁青穹洗漱完毕,又拉着奶娘同她一起睡觉,许是身旁有了熟悉的淡淡长辈香,这一夜倒是睡得比往常要安稳些。因奶娘是赶着年前到的,没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方周祥难得地去走了几个亲戚,但晚上照例回来吃年三十的年夜饭。宁青穹也乐得人多热闹。李婶大年三十是不来的,年夜饭就由奶娘整治,这个年夜饭宁青穹还是让她要做些荤的,芋头、鱼等菜色不能少了,总不能因为自己守孝就亏待了大家,只是自己并不沾。
过了春节头三天,宁青穹就准备开始奋笔疾书了,春节发完红包又没剩几个钱了。才写了没几个字,手里的笔就让奶娘拿了,奶娘将那支笔搁到笔架上,对宁青穹说:“时间还早呢,天未大亮,姑娘这时候写字怕要坏了眼,且先去院中走走,等太阳出来了再回来写,您这脑中的书本就多的,又岂能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宁青穹坐着没动:“年前默到一半呢,这些天心里总记挂着,您就让我默完吧。”
“年前就惦记着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您呀就听奶娘的,先起来走走,回来再写,啊,知道您脑子好使,可也不能使过头了,您看您这头发掉得,这些天给您梳头简直吓我一跳。”奶娘仍是拉起了宁青穹,宁青穹无法,只好站了起来,随她一起去院中走动,吹吹清晨雾绵绵的冷风。
好容易太阳出来后开写,每过半个时辰奶娘又非要拉着她休息,不是给她一碗核桃薏米粥,就是给她一碟豆沙糕,再不就是拿着鸡毛说给她做鸡毛毽子,见宁青穹对鸡毛毽子兴趣缺缺,又搬出不知哪弄来的竹篾子和方周祥一起说扎什么风筝,好来春东风起给她顽,又拉着她一起做,净拿些吃的玩的吸引她注意力。宁青穹虽是一天中思路总要被打断好几次,不得不说,内心深处还是要比从前要开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