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很好,一般的白云伴随着灯塔,安详的飘在空中。
穹顶的农场绿意盎然。
美好的像是一副油画。
可马克的心情却是灰色的,他不敢去接受冉冰的爱意,也不能去接受。
那份爱,太沉重,重到她的生命无法承载。
“为什么?”她带着哭腔的质问,让马克的心都缺了一块。
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这是命令,猎荒者要做的,就是服从。”他转过身来,板着脸怒声反问:“噬极兽都打光了吗?地面安全了吗?猎荒者的尸体,你数得过来吗?”
冉冰的哀伤肉眼可见,失落的眼神让人心碎,低下了头,喃喃的说道:“我就要去晨曦大厅了……就在今晚。”
从小到大,马克从来没见她这般手足无措过。
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转过了身:“完成你的任务吧。”
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着。
繁育任务是三大法则之首,拒绝任务是妨碍基因优化的重罪,会被处死!
拥有旧时代的感情,违背了三大法则的第二条:取缔家庭关系,会被处以火刑!
灯塔容不下爱情,末世最重要的,是活着。
马克浑浑噩噩的回到了猎荒者的驻地,拼了命的击打沙袋,试图榨空身体的每一丝力气,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即便双手的鲜血浸透了绷带,即便每一次出拳都疼痛难忍,他仍旧一拳一拳不停的击打着沙袋。
太阳逐渐西沉,天光越发黯淡,他的心脏越来越疼。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没人敢打扰他的发泄。
夜色慢慢降临,训练场中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一下一下击打沙袋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之中。直到一支手枪指在了他的后背,虐待训练器材的行为才停了下来。
“马克队长,请你带我去上民医疗区。”持枪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尘民,编号1225,猎荒者部队的搬运工。
“你得了什么病?非得去上民医疗区?”马克拆着手上的绷带,毫不在意拳面上的伤口和指着自己的手枪。
无所谓了,对方会不会开枪,他一点都不在乎。
“我…我要把我的心脏,换给一个上民。”1225的身形有些佝偻,拿枪的手不停的颤抖,语气里面充满着恳求。
“就算你去了,他们也不会把一颗尘民的心脏换给上民。”马克自顾自的拿起毛巾擦拭着汗水,认为对方不可能成功。
上民与尘民的壁垒,持续了二十一年,早已稳固无比。
尘民没有繁育权,没有医疗权,不能接触武器,不配拥有姓名,只能以编号区分。
他们干着最累的活,分到的资源却少得可怜,甚至一辈子都没吃过上民的食物,口粮只有虫饼。
而每次去地面采集,牺牲最大的就是他们。
占据了灯塔一多半的人口,消耗其实不及上民的零头。
很多上民都不把尘民当作人类,认为不该把有限的资源,分给那些臭烘烘的下等生物。
特别是由共子而育模式养大的新生代上民,对尘民更加疏离和排斥。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尘民的基因检测结果显示,他们有更大的几率患病,或者是基因里面携带了遗传类疾病。
三大法则颁布的那一年,马克六岁,已经记事了,他见到过太多的亲人被强制拆散,原本的一家人,因为基因而被划分为上民与尘民,从此不得相见。
他不歧视尘民,也愿意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予帮助。
但今天这事,他管不了。
“不可能的,去了也没用。”他穿好上衣,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背后的一声枪响震惊了马克,他不惊讶对方会开枪,他惊讶的是自己并没有被击中,而周围也没有跳弹的动静。
对方开枪了,但目标不是他。
马克猛然回身,看见1225腹部中弹,她扔下手枪捂着伤口歪倒在地,艰难的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一试。”
1225艰难的呼吸着,抓着扶起她的马克,恳求道:“他在等我。马克队长,救他,他在等我。”
马克知道1225说的是上民鲁克。
鲁克也是猎荒者部队的人,在采集任务中为了保护1225,心脏被钢钉穿透,现在正在医疗区,随时会死。
他还知道鲁克与1225原本是夫妻,三大法则颁布之后才被拆散。
1225潜入光影教会,求会首查尔斯同意她换心救人,结果被律教士惩罚的事情,马克也知道。
他更知道即便换心成功,鲁克也会被打为尘民。
1225的行为一点都不理智,不符合末世的法则。
旧时代的爱情,可以无所顾忌到这个地步吗?
红蔻姐姐和破晓宁愿被烧死也要在一起,他似乎能够理解了。
马克急匆匆的抱起1225,赶到了上民医疗区,拔枪逼着医生同意做换心手术,然后迈开大步冲向了晨曦大厅。
去td理智,去td三大法则,我要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刻。
守卫晨曦大厅的律教士很多,打倒了一波又扑上来一群,但这些躲在天上耀武扬威的老爷们,可没什么实战经验。
马克成功的突破了大门的防御,只要再冲过一条回廊,就能见到冉冰。
轻松得让人不敢相信,这些律教士作威作福的日子太久了,战斗力这么弱的吗?
他不及细想,身穿外骨骼护甲的大狗沙力夫正站在内庭的门口,显然在等他。
一条走廊。
一个敌人。
没什么好说的,马克脱了外套,冲向了沙力夫这个光影会首的忠实打手。
大狗沙力夫是个沉默的人,没有在战斗之前逼逼叨叨的习惯,两米多高的壮硕身形和覆盖全身的重甲,并没有让他变得迟钝。
脚跟一磕鹅卵粗的斧柄,两百公斤重的长柄战斧被顺势抡起,当头劈下,空气被高速劈开的呼啸之声,足以说明这一击的凶狠,一旦命中,非死即残。
马克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在别人面前显得很雄壮,可跟沙力夫一比,明显小了一号。对方装甲、武器俱全,身高力壮,不可力敌。
他双腿发力,突进速度再次提升,侧身闪过战斧的劈砍路线,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敌人的攻击。趁着战斧劈空,跨步转身闪到了对方的侧后,顺势拔出手枪,贴脸射击。
击锤声响,子弹出膛,可惜被沙力夫右手格开,子弹射到了棚顶。
马克还没来得及收枪再射,沙力夫手指一搓,卸了手枪的弹匣,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一甩,枪身脱手而出。
失了武器,马克并未惊慌,屈膝下潜,摇闪躲避,晃到了敌人的左侧,右手勾拳狠狠的打在对方的左肋之上。
手好疼,甲片太硬了,他的身体仅仅只是略微僵直,沙力夫五十码的鞋底就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马克连翻带滚,被踹出去了十几米,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前直发黑。
沙力夫急赶几步,抡着长柄战斧下劈横扫,打得马克上蹿下跳,难以招架,好不容易趁着敌人一斧劈在地上用力过老的时机,踩着斧柄凌空飞踢,狠狠的踹在对方的脑袋上,下了敌人的武器。
可沙力夫的头盔太坚固,根本就没受什么伤,追击而来的马克被他抓住机会,一个膝顶,打到了墙角。仗着护甲坚固,硬冲而上,将人逼在墙角拳打脚踢,揍得马克头晕脑胀,满脸血污。
外骨骼护甲带来的优势太大了,不好对付。
这里距离晨曦大厅的内庭只有二十来米,冲过去就能见到冉冰,马克决不允许自己止步于此!
钢铁拳套揍在身上痛入骨髓,胸骨、肋骨、颅骨和五脏六腑都在呻吟,可他仍然没有放弃。
趁着敌人左手摆拳发力过大而露出来的破绽,他闪过攻击,左手搭在敌人的手腕,就势一引,沙力夫的拳头不由自主的砸在了墙壁上,左臂直直的摆在了马克的面前。
这么好的机会,哪有客气的道理。
他抡拳砸在了对方的手肘之上,肘关节应声而断,沙力夫痛呼后撤,为了摆脱缠斗,打出去的右拳被马克的额头硬生生的撞断了手腕。
敌人双手俱废,马克乘胜追击,一脚踹断了沙力夫的左腿,然后就是暴风雨一般的铁拳。
外骨骼护甲也挡不住他连续不断的攻击,沙力夫像个死狗一般被揍晕倒地。
再也没有阻拦马克去见冉冰的障碍了。
当他推开大门的时候,特别庆幸自己来了,七八个律教士头破血流的晕倒在地,肯定是被冉冰放翻的。
猎荒者部队副官的身手不用怀疑,那可是一次次出生入死,用噬极兽磨练出来的,几个养尊处优的律教士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看着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抱着膝盖坐在金色平台上的冉冰,这是明摆着不想活了呀。
自己要是没来,她会带着悲痛与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吧?
马克捡起了地上一朵沾染了血迹的小雏菊,走到了冉冰的面前,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明白,红蔻宁死也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
冉冰头都没抬,悲伤的问道:“这么闲吗?噬极兽打光了?地面安全了?不用守护灯塔了?”
自己拒绝繁育任务,他擅闯晨曦大厅,两人都活不下去了。
“噬极兽是还没杀光,地面依旧不安全,但我更怕像失去红蔻那样失去伱。”马克捏着那朵小小的雏菊,单膝跪下,将花朵递向冉冰:
“冉冰,你愿意和我恢复旧世界的家庭关系吗?和我离开灯塔吧,去地面组成自己的家庭。只要有你在,即使世界毁灭我也不在乎。但没有了你,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末日。
冉冰,从今天起,我只守护你一个人,你不会再受伤,也不必再忍耐,无论地面有多么艰险,我都会为你建造一个家。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噬极兽,我都会挡在你的身前。
不管未来还剩下多少时间,我都想在这个艹蛋的末日中,和你共度余生。你,愿意吗?”
冉冰早在马克向她求婚的一开始,就摘下了做繁育任务的时候带着的金色面具。
此时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无论以后会怎么样,无论下一刻他们会不会死,至少这一刻,她的爱得到了回应,他们彼此是相爱的。
这就是爱情吗?甜甜的滋味之中却透着无尽的酸楚。
“不愿意。”她忍住眼泪,喘匀了气,认真的回答着马克,并在他失落的表情之中,抢过了那朵雏菊,动情的说道:“我不愿意什么事情都是你挡在前面,我要和你一起建造我们的家。少了我,你成吗!”
两人激动的拥抱在了一起,但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他们摘下了身份标牌,准备离开灯塔。
可世事难以如愿,刚走出晨曦大厅的门,城防军就包围了这里。这些人跟手持钢鞭的律教士不同,各个都是荷枪实弹,手无寸铁的两人根本无法反抗。
冉冰被城防军囚禁,马克被拷上手铐,带到了城主摩根面前。
摩根其实不在乎城防军指挥官维克多指控马克的罪行,也不在乎光影会会首查尔斯的煽风点火,更不在乎航行指挥官镜南的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