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个消息。等了几秒,没见沈嘉念拿东西出来,傅寄忱眼中的期待转为温柔的笑意,主动问:“你准备的礼物呢?”沈嘉念抓起他的右手,贴在自己小腹的位置。她已经换下了演出时穿的礼服,此刻身上穿的是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搭了条羊绒披肩。男人宽大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肌肤的温热,然而,他根本没多想:“你把礼物揣怀里了?”难怪他没发现,原来她把礼物藏在了披肩里。伴随话音落地,傅寄忱试着摸索,没摸到什么物件儿,手指反倒触碰到了她紧致滑腻的肚皮。沈嘉念暗叹一口气,平时智商挺高的人,怎么到了正经事上,反而迟钝起来了。“逗我玩的?”傅寄忱确信自己没摸到任何东西,便以为她是开玩笑的,薄唇牵起,配合她笑着道,“挺有创意。”沈嘉念:“……”这么一会儿工夫,车开进了云鼎宫苑别墅的栅栏门,在门廊下停稳。驾驶座上的瞿漠识趣地下了车,嘴上叼了根烟走远了,那两人明显有话要说,他不当电灯泡。车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无比,连庭院里风吹树叶的声响都显得那么遥远。沈嘉念把手覆盖在傅寄忱手背上,真想骂他一句笨蛋,但她忍住了:“我没逗你,我确实把礼物揣身上了。”傅寄忱闻言,整个身体侧过来,甚至打开了车里的阅读灯,暖黄的灯光撒下来,照得她的表情一览无遗。怎么回事,她看起来竟然有点……紧张,还有点害羞?傅寄忱以为自己看错了,她送个礼物而已,怎么会紧张害羞呢。“你真糊涂。”沈嘉念等了片刻,没耐心等他自己想明白,推开他的手,亮晶晶的眼睛仿若星辰,声音轻柔道,“你要当爸爸了。我说的礼物就是我们的孩子,他来了。”一瞬间,傅寄忱如同被人施了冰封的咒语,整个人僵滞住,一动不动,神色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脑子却与表情相反,乱作一团,反复思考沈嘉念的话。明明不难理解,他却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嘉念说他要当爸爸了?他们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为什么他之前不知道?……无数个问题像棉花一般充塞进大脑里,使得傅寄忱久久无法回神。沈嘉念在把这个消息说出口之前,想过很多种傅寄忱可能有会的反应,然而,眼下他真实的反应超出了她的想象。英明神武、睿智沉稳的傅先生就跟傻了似的,连眼神儿都透着不太聪明的感觉。“你有听清我的话吗?”沈嘉念忍不住出声打破车里安静的气氛。分明是一件喜事,傅寄忱给出的反馈,居然有些搞笑。沈嘉念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抬起小手在他眼前来回晃动,笑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是木头人吗?”傅寄忱眼睫轻轻颤动,喉结滚动了两下,方才被推开的手再度贴上她的小腹,那里一片平坦,跟他之前抚摸的触感没什么不同,但她说,他们的孩子在里面,他心里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新奇,他此前从未体会过。连接着他和她血脉的小东西,此刻就在她的身体里,一点点长大,几个月后会呱呱坠地,等到再大一点,会叫他爸爸,叫她妈妈。傅寄忱在这一刻很突兀地想起,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当爸爸,他和嘉念之间还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当他得知那个孩子的存在时,孩子已经不在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悲伤、悔恨、遗憾。那种遗憾是终身的,是他想弥补也弥补不了的。沈嘉念发现傅寄忱的神情渐渐不对劲起来,他眼里的欣喜不知何时被难过和苦痛取代,好像回忆起了伤心的事。她刚想问他怎么了,却在下一秒,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眶红了,于是,准备好的话没能说出口。沈嘉念至今不知道自己曾失去过一个孩子,自然不懂傅寄忱在难过什么,她没有问,独自思考良久,猜测他可能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给他安慰:“不管发生什么,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傅寄忱没有解释自己失控的原因,也无从解释,他圈揽着她的后背,将脸深埋进她的肩窝,紧闭双眼,仍有湿热的液体自眼角滚落进沈嘉念乌黑的发间。两人静默地拥抱,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似乎有淅淅沥沥的声音,是水珠砸落在树叶上的动静。沈嘉念从傅寄忱的怀里微抬起头,看向车窗外,皱皱眉:“好像又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下完,意味着气温又得往下跌,沈嘉念最讨厌冷空气,尤其是冬天,偏偏她又很喜欢下雪。“我们进去吧。”傅寄忱哑声道,“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傅寄忱的情绪恢复了正常,叫人看不出他曾暗自落泪,待眼底的湿红褪去,他仍是那个理智冷静的男人。推开车门,一股冷风袭来,傅寄忱裹紧了沈嘉念身上的披肩,搂着她进到屋里。搁以往,程锦这个点儿该睡下了,方才在佣人房里听见了汽车熄火的声音,便套了件衣服出来看一眼。在客厅里枯坐着等了许久,程锦没见人进来,准备回房接着睡,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两人跟程锦打了招呼,傅寄忱原本想等明天再吩咐,既然这会儿碰见了程姨,便先将自己能想到的交代她:“明儿你多找几个人,把别墅下下都打扫干净,一些边边角角容易磕碰的地方都用软材料包起来。各处的地毯都提前铺上,做好保暖设施。另外,你这几天费心筛选一下,多请一位营养师,最好擅长做孕期营养餐。”沉吟了下,傅寄忱缓声道:“暂时就这些,如果之后还有要补充的,我再跟你说。”生怕自己记不住,程锦打起了精神,直到听闻那句“最好擅长做孕期营养餐”落进耳朵里,她才终于懂了先生大晚上交代这些的原因。程锦把目光投向被包成粽子似的沈嘉念,眼里透出欣喜:“嘉念怀孕了?”沈嘉念脸热,毕竟还没得到确切的检查报告,她保守地说:“还没去医院做检查,今天用验孕棒测了一下。”傅寄忱被她的话提醒了,立刻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几句话说完,安排好了明天去医院检查的事。“验孕棒测的,那应该错不了。”程锦笑着说,“太好了,以后这家里多一口人,更热闹了。”时间有点晚,别的不便多说,傅寄忱带沈嘉念上楼休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洗过澡的两人躺在床上,都有点失眠,傅寄忱索性拉着沈嘉念聊天。“最近胃口都不怎么样,我以为是太累的缘故。今天感觉特别强烈,我中午在台里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本来想着等演出结束了,聚餐的时候好好吃一顿,结果没吃几口就恶心反胃。”沈嘉念情绪有点亢奋,话不自觉变多了,讲得很细致,“夏夏陪我去洗手间,她先反应过来的,问我上次例假什么时候来的,我才想起来推迟了有十天左右,她刚好带了……验孕棒,我就测了一下,是两道杠。”沈嘉念的手探出被子,比了个剪刀手,强调:“特别明显的两道杠。”傅寄忱抓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嘴角扬起,手臂搂着她的腰,感觉力道有点重了,松了松,又感觉太轻了,收紧了一些,反复调整几次,才找到令自己满意的姿势。“你近日来都忙着彩排,我们一起吃饭的时间很少,不然我肯定会察觉。”傅寄忱有点后怕,心道还好发现得早,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坏了!”他一惊一乍,吓到了沈嘉念,她的表情立刻变严肃了:“怎么了?”“在饭桌上,你是不是喝酒了?”傅寄忱突然想起这一茬,紧张道。有人给她倒酒,她拒绝了,他那时不知道她怀孕了,还说喝点酒没关系,甚至说喝醉了还有他……她是孕妇,怎么能喝酒!傅寄忱蹙着眉,脸上满是懊悔。真叫柏长夏猜对了,如果他知道嘉念有孕,一定会后悔说那句话。沈嘉念轻“啧”了一声,紧绷的情绪瞬间松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吓死我了。你放心,那杯酒我一滴也没喝。我又不是不知道孕妇不能喝酒,当然会注意啦。”她又把手伸到被子外面,握成一个空心拳,在嘴边比划了一下:“我当时作出喝酒的动作,其实就抿了一口空气,嘴唇没碰到酒,你懂吧?”傅寄忱心中的大石头落地,捏捏她的下巴,夸赞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当然。”沈嘉念毫无睡意,越聊越精神,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半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我都在车里那样暗示你了,你居然没反应过来,我当时都在心里骂你是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