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念点点头,跟她道谢。
护士走后,程锦提着保温桶到跟前来:“先生昨晚吩咐过了,今天让厨师多做了几样早点,生病了更应该多吃点补充营养,没胃口也得吃。”
沈嘉念笑着说好,下床去卫生间洗漱。程锦不放心,扶着她过去。
*
上午十点多,程锦去办理出院手续。
只住了一天,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沈嘉念换上自己的衣服,坐在叠好被子的病床上等她,受伤的腿搭在床单上。
出太阳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笼在身上像披了层棉被,暖洋洋的。
沈嘉念眯着眼晒了会儿太阳,没等来程锦,起身慢吞吞地走出病房。
vp病房所在的楼层比较安静,几个医护人员路过,留下低低的议论声:“裴氏的董事长今年不到五十吧,怎么就突然中风了,唉……”
“他之前就住过一次院,身体没复原吧,受不了刺激。”
沈嘉念后背靠在墙上,怔忡地望着那几位走远的护士,确定自己没听错,她们说的是裴氏的董事长。
放眼北城,能有几个裴氏。
电梯到达这一层,门打开,从里走出一个孱弱高瘦的妇人,身后跟着一位保姆。
沈嘉念不期然地与周若的视线对上,想到昨天在葬礼上的那一幕,下意识想要避开她,可是已经来不及。
周若把手里的检查报告交给保姆,径直朝她走来。
沈嘉念看着她,仅仅过去一天,她好像又憔悴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一道道堆起来,眼袋下垂,唇角生了燎泡,破了以后结了一块深褐色的痂。走近了,能看到她眼里纵横交错的红血丝。
她的精神状态极差,没有半点贵妇人的风韵。
沈嘉念张张嘴,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小念。”是周若先叫了她一声,握住了她的手,视线在她脸上徘徊,放低了姿态,“昨天是阿姨不对,阿姨不该迁怒你。”
周若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我知道,阿澈的死跟你没有关系,阿澈是我的儿子,他从小性子执拗,认准了的事从不回头,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沈嘉念僵着身子。
比起责骂,她更受不了周若这般低声下气地向她忏悔。
“你父母的事,阿姨感到很抱歉,但我还是得解释,事先我的确不知情。”周若知道不该跟她提这些,她听了或许会更加憎恨裴家,不愿意搭理她,“我与裴丰南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有些事我即便不知全貌,也能推测出一二,可能这件事不是他的本意,不管你相不相信。”
沈嘉念没有打断她,心里满是疑惑,什么叫这件事不是裴丰南的本意,难道有人逼他暗害自己的朋友不成?
就算真的如此,他就能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吗?
不管找什么借口,悲剧已然酿成,说什么也无法挽回。
“事实证明,不管是不是出于本意,做了坏事都是要遭报应的。”周若眼神凄楚,一想到如今的处境就悲从中来,“他先前晕倒过一次,昨天从葬礼上回来人就不行了,家里也没别的人可指望,这都是报应。”
她不断重复着“报应”二字,神情逐渐恍惚。
沈嘉念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周若絮絮不休地说完,视线定在她脸上,握住她手的力道收紧,声音染上了一丝可怜的哀求:“小念,看在过往阿姨待你不错的份儿上,请你告诉阿姨,阿澈他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沈嘉念想,这才是她叫住自己的真正原因。
可是,裴澈决心赴死之前,确实没有只言片语留给她。
这样的真相,她怎么忍心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