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不服呢?大家都坚持另外一种意见呢?”堀未央奈再次追问。
他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克制住,道:“我和你说过,领导者是带领团体实现目标的领头人,本质是团体意志和利益的代表。如果二期生这个群体共同做出一个决定,领导者在没有绝对权威或者绝对信心之前,先退一步比较稳妥。当然,乾纲独断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做的代价也很大,不是全胜就是完败。所以,要是你哪天遇到这类问题,别贸然做决定,先来问我一下。”
“我知道了。”
回答之后,娇俏少女重回听课模式,没有再提问题,安安静静直到结束,等看到给自己讲课的人开始收拾课件,顺口问最近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时,才拿过放在边上的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闪盘,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林真秀接过,看了一眼,没发现商标之外的可以识别信息,不解地问,却好一会儿没得到回答,眼角不经意间又瞟到边上的佐佐木琴子将低着的头侧到一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心头蒙上一层乌云,再看一眼手中的闪盘,插到笔记本上打开,见盘符的根目录中只有一个似乎是用时间加序列号命名的视频文件,微一沉吟,拿过放在桌上以备电话会议用的单边挂耳式商务蓝牙耳机,塞在左耳中,双击文件开始播放。
随着播放窗口跳出,一个视频画面在屏幕中出现,先是全黑,接着慢慢变亮,直至出现一个篝火正在燃烧的四方形一人高大型篝火架,以及站在画面中央,篝火架前,由于没有打光,在明亮的火焰背景前,只能分辨出是女性的一个娇小身影。一秒之后,钢琴独奏声响起,他的神经瞬间紧绷——传来的是乃木坂46第14单中的《钓鱼池》的前奏!
是西野桑?林真秀疑惑地想,但当那个娇小女性身影随着音乐起舞后,他就知道不是了——先是踮起脚尖,拉着长裙的裙摆旋转一周,随后双臂举高,向一侧倾倒,同时一条腿高高抬起,脚尖蹦得笔直,这是典型的芭蕾舞风格,而西野七濑并不会跳芭蕾舞。
等人声在下一秒响起时,他隐约猜到可能是谁了——唱歌的人中气十足,声音浑厚,和原唱者的甜美风格南辕北辙,一入耳就能听出是二期生中的歌姬伊藤纯奈,那跳舞的人多半渡边美里爱——二期生中只有这个姑娘练过芭蕾舞,153厘米的身高也与画面中身影的娇小吻合。
再看了几秒,确认自己应该猜测没错后,林真秀不动声色地关闭视频窗口,摘下耳机,浑若无事地对堀未央奈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现在跟我来。”说罢,起身离开会议室,也不看身后有没有人跟上,径直进入不远处另外一间空着的会议室中坐下。几秒之后,看到娇俏少女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但一副踟躇的模样,看着自己,却没有立刻进来。
这副似曾相识的景象让他想起去年自己在斋藤飞鸟的握手会上被卫藤美彩中途拦截去了休息室,出来后见到对方在不远处凝视着自己那个场景,表情何其相似?而之后打来的电话中那满怀着恐慌的言辞,没有听到却能想象得出在自己发怒挂掉电话后的哭声,也紧接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原本的怒气不觉消散,隐藏着的愧疚浮上心头,令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板着脸,却去牵堀未央奈的手,引着进入会议室和自己并肩坐下,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直至对方脸上的不安淡去一些后,才故作略有些生气的模样,问:“这是怎么回事?”
数息之后,有点怯弱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听纯奈说,你让她单独给你唱《钓鱼池》,就拜托了纯奈唱了一次。”
怎么连这都和堀说了?林真秀微微有些窘迫,下意识岔开话题,“篝火前的人应该是渡边桑吧?为什么还要让她跳舞?”
会议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堀未央奈原本微微低下的头抬起,看着他,咬着嘴唇,轻声道:“纯奈唱歌很好,美里爱的舞也跳得很好。”
跳得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林真秀颇为不解,但猛地想到一种可能,心道:“堀不会以为我对伊藤桑别有心思,才给了她在韩国出道的机会,打算让渡边桑再重复走这条路?”可又觉得不对劲——录制那个视频需要编舞、租摄影棚、拍摄、剪辑合成,和拍摄一个小型mV没多少区别,成本很高,堀未央奈真想要林真秀帮助渡边美里爱,其实恳求几次就能达到目的,完全没必要花这笔钱,可还是花了,其中或许别有隐情,想了下后,问:“录制这个视频是谁出的钱?”
“我出的。”沉默了会儿后,娇俏少女又一次低下头,轻声道。
他再无疑虑,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这次,会议室内的寂静持续了更长的时间后,才又一次响起娇俏少女的声音,“她们也知道伊藤经纪人前些天和我说的事了。”
“知道了什么事?”林真秀追问,直觉有些不安。
“知道伊藤经纪人告诉我,渡边经纪人私下劝河野经纪人不要在Kii酱和绚音身上继续费心思,说三期生没几个月就要进来,二期生肯定不会再有机会,除非第15单的center是我,今野桑才会为次世代ace再给几个二期生一次机会的事了。”
他眉头微皱,几秒之后,想通了为什么堀未央奈忽然主动提出要上课,为什么佐佐木琴子会再次陪同来过来,还是全妆盛装,为什么会有这个视频的原因了。
“那……她们的意见和我的看法不一样怎么办?”
“如果开了,但她们的想法和我还是不一样呢?”
“如果说不服呢?大家都坚持另外一种意见呢?”
没多久前才听到的问题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林真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所以,她们希望你能劝我帮你当上第15单的center,成为次世代的ace?你说服不了她们,想用这个视频告诉她们,你是真心想帮她们,换取她们不逼你,也让我知道你的难处,再多给二期生点帮助?”
娇俏少女低下的头微微一动,像是要点头,但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你到底在说是,还是在说不是呢?林真秀有些迷惑了,但又生出一些侥幸心,不愿再多想,温言安抚道:“你的心愿,我怎么可能不当回事,只是总要点时间慢慢来,以后别花这冤枉钱。其他二期生那里,你也可以告诉她们我今天说的话,让她们耐心一点。”
“我担心……”堀未央奈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他不太明白。
“纯奈和我说了林和生田桑在burning moon的事,我当然是相信林的,也让纯奈不要对其他人说,可以后要是……”
这句欲言又止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林真秀的耳边炸起,任他如何想要保持冷静,也不由得脱口道:“她怎么知道的?”
“那就是真的了?”娇俏少女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眼中已经有了点晶莹,随即又垂下了头,“是全昭弥桑说的。”
“全昭弥?”林真秀低声重复了一遍,怒火随即充溢胸膛,不觉握紧了拳头,但当随后听到传来的那句“是,韩国练习生之间很早就传遍了”,又无力地慢慢松开,怒气也一点点泄去,心中更是充满了苦涩——能怪全昭弥吗?还不是“自作孽,不可活”?
会议室内再次沉寂,好一会儿后,他的心情终于能平静下来,沮丧地想:所以,你是没了信心吗?
林真秀很想说一些鼓劲的话,但想到自己和生田绘梨花之间发生的种种,还隐瞒了对方,实在说不出口。又回想起这大半年来自己在几个姑娘之间的周旋,脸上有些火辣辣,越发觉得心虚,最终只能无言以对。
许久之后,他艰难地憋出一句“我知道了”,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而堀未央奈也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身体瘫软,上半身趴在会议桌上,头藏在臂弯中,不让人看到自己已经流下的眼泪。
…………
许久不见自家的同期和那名官僚回来,佐佐木琴子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不安地琢磨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无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裙子,一股别扭感浮上心头,但还没等她想到什么,耳边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她不觉立刻坐正,而下一刻,就看到那名官僚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也不打量自己一眼,回到座位上,开始收拾东西。
出什么事了?她瞥了眼会议室的门口,没见到自家同期跟着回来,有些慌张,低下头,开始装鸵鸟。
簌簌的收拾声很快结束,会议室内随即陷入了一片寂静。当许久没听到动静后,她忍不住微微抬头,想看下发生了什么情况,视线却毫无预兆地与斜对面投来的目光相接,整个人顿时僵住,动都不敢动。
一会儿后,她似乎看到那名官僚平静的脸上似乎出现一抹苦笑,但还没等确认自己没看错,就见原本端坐不动的对方忽得动了起来——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很快对话起来。
“田桑吗?是我,林。是的,很久没联系了,想起你之前帮忙找的配音角色,一直没来得及感谢,今天打电话来就是想说声抱歉。”
几句惯常的寒暄之后,她看到那名官僚瞥了自己一眼,又很快在对话中听到对方提及了自己。
“有件事想拜托田桑,像上次那样的配音角色最近还有吗?好,我等你的消息,最好能有两个。对,是乃木坂46的。不是,不是。一个是佐佐木琴子,一个是渡边美里爱,等下我发邮件将汉字写法发给你。”
她心猛地一跳,可还没来得及思索,电话已经挂断,接着就看到那名官僚神情淡淡地又看向自己,浑身上下顿觉拘谨无比,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
一会儿后,平静的声音响起,“堀对你们很好,佐佐木桑,拜托你以后对堀更温柔一点可以吗?”
她愣了下,但没等想好该怎么回复,又有一句话传入耳中,“佐佐木桑今天这条裙子很漂亮,但如果以后我们还有可能见面,拜托不要再穿了。”
什么意思?她茫然了,但对面的那名官僚显然没打算给回应的机会,说完后,拿起已经收拾好的公文包,起身离开,只留下空荡荡的会议室和静悄悄的气氛给不知所措的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糊里糊涂的她又一次听到“哒、哒”的脚步声。这次走进来的是自家的同期,进来后,环视一圈,低声问:“已经走了吗?”
她下意识地点头,随即看到自家同期松了口气,而脸上却满是凄苦的表情,似乎还残存泪痕,有些担心,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很差吗?”她的同期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越发凄苦,好一会儿后,黯然道,“在等待审判结果宣布时,谁的脸色能很好呢?”
审判结果?她越发糊涂了,视线下意识地越过自家同期的肩头,投向会议室外,只见到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